“抱歉，我无意冒犯。”全息投映中的混血女子走进卧室里来，在一张椅子上坐下，优雅又温和地道：“只是我的催眠术必须通过直视水晶摆来建立联结，这样我才能接触到你的记忆世界。”
“大部分人，即便是提前知情，在被联结的一瞬间也会对精神世界被陌生人侵入有所抵触。就像即便是在看眼科医生，有东西靠近眼睛时也还是会下意识闭眼一样。”
“穆塔先生的法力太强了，我担心你的下意识抵触会导致联结失败，所以不得不出此下策，让一个你熟悉且信任的人来引导你在猝不及防时直视灵摆。”
一边说着解释的话，她一边便已经悄然施展起她的精神干预法术，探索着眼前人的记忆世界，然后露出一个讶异的神情来。
“被强行封锁的记忆片段还真是多啊……”
“不过没关系，我应该可以解开。——解除封锁的过程中我将不可避免地共享你的记忆，但是放心，治疗结束后我会立刻对自己进行记忆清除，不会侵犯你的隐私的。”
“治疗过程会有一点不舒服，请忍耐。”
话音落下，本就低头用手掐着额头的穆塔顿时掐按得更用力了。
紧接着，他仿佛想起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身体瞬间僵住，片刻后突然一把抓住坐在他身边担忧地陪着他的黎明，用力得手都在抖，几乎像是要把她的手臂掐碎，呼吸也变得又乱又快。
几乎同时，灵摆小姐也是骤然脸色大变。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脸上血色几乎褪尽，化作极惊惧的惨白。
她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差点把椅子撞翻。
“这……这……不行，我必须立刻向上面汇报！”说着她便匆忙去掏手机，可还没拨出电话，就有电话顶了进来。
“喂，是灵摆小姐吗？我们是组织下属的疗养院，凌翎博士刚刚苏醒了，但醒来后情绪非常激动，吵着非要马上出院回研究所，语无伦次在说一些听不懂的胡话。我们刚为她注射了一些镇静药物，但她十分抗拒，能不能请你马上过来，给她进行一次精神舒缓治疗？”
手机隐隐漏出的声音里，电话那边这样说。
“我……”灵摆刚想回话，突然之间，又有一声接一声刺耳又尖利的鸣笛声骤然响起，传遍整个零组织家属区。
——那是出现紧急情况，组织要求全体作战人员即刻集合备战的警报。
…………
这个记忆片段到这里结束了。
画面外的两个人无不是既震惊又茫然。毫无疑问，黎明确信自己没经历过如此离谱的事，而穆塔不记得自己经历过这种事。
两人下意识地对望了一下，但终究没人开口，因为知道对方也没有答案。
黎明只觉得，事情好像越发在往她那个大胆又可怕的猜测方向上奔了，好像心口被块沉重的巨石压住了一样，既沉重又心下凛然。
穆塔只是和组织合作的法师，又不大社交，他对零组织使用的各种声音讯号可能并不了解，不知道那刺耳的警报声意味着什么，可她却很清楚。
那是最高等级的警报，连她父亲那辈的组织战士都仅在培训和演习里听过，实际使用千百年都不会有一次。
——能拉响那个警报，发生的状况其危险等级大抵不喾于即将发生核战。
她静静等待着其他的记忆片段被投映出来，希望它们推翻那个猜想，哪怕带来更多谜团。
然而下一个片段却非常短，而且与灵摆到底“看到”了什么、那警报又是怎么回事，全不相关……
新出现的投影画面是“零”组织室内训练场二楼的作训观察室。
她正在楼下的训练场里带队员们训练，他一个人站在观察室的落地窗前，扶着玻璃，紧紧地一直盯着她看。
画面之外，现实中的黎明看着画面中的他，总觉得他的状态有哪里不太对劲。
就是那种……她一直能在这次重逢后的他身上感受到的、她一靠近就会被他下意识隐藏起来消失掉的、不知道因为什么的强烈疲惫感。
疲惫之外还有一种难以用语言描述的低沉。
就好像……好像在看不见的地方受了很重的伤，一直在流血，又挣扎着强撑？
也像身体里藏着一个巨大的黑洞，在一点点蚕食着他，坠着他滑向某种她不明白的深渊……
画面中他紧紧地盯着她，不像是仅仅在等待，也不只是欣赏她带队训练时的英姿，而是好像想把她的样子刻印下来一样。
可是同时，就是在那样一种神情与状态当中，本该目不转睛的他却又不时移开目光一下，去……瞥墙上的挂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