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街,凝香馆。
季殊合躺在金丝楠木拔步床上,眼眸紧闭,鸦睫轻颤,额头冒出细小汗珠。整个人陷入了一种极为可怖的梦魇之中。
他在梦中看到自己全府被一群黑衣人一一屠尽。那群黑衣人个个刀刃带血,挥溅出去染红了高处的银杏树。许是想毁灭证据,他们随后放了一把大火。火光冲天,腾腾烟雾升起,模糊了视线。在梦里仿佛都能感觉到铺天的炽热。
画面一转,又是另一重梦境,绛红身影中剑倒地,木樨花零落成泥。
两重梦境交迭混乱,如梦如幻,亦真亦假。
回过头来这边火趁风势,越烧越猛,漫天黑灰飘扬。
季殊合目眦欲裂,一双眼仿佛也被烟熏了一般,双目赤红,他伸出双手拼命挥舞,想抓住点什么,那黑灰借风顺势而来,没等到靠近他身体就化为齑粉。
什么也留不住。季殊合终于崩溃,放声痛哭。
哭声惊动了屋外守夜伺候的侍女。
“季公子,季公子,您这是怎么了?”侍女看到这一幕顿时慌了,连忙喊来近侍怀信。
怀信也大惊失色,自家公子本来就是借着夜读的名头出来的,如今书没读到成,人倒是在青楼魇着了,回去自己必然躲不过一顿好板子。
正焦急着,打算找鸨婆寻个大夫来瞧瞧,那边却一下子起身惊醒了。
“咳咳水,我要水。”床上的人声音嘶哑。
怀信急忙抄起茶壶灌了一杯温茶递过去,怕不够,茶壶还拎在手上。
不知是不是魇的太厉害,醒了之后的季殊合神情大恸,脸颊两侧汗湿的碎发紧紧贴在耳边。
喝完茶后,他还呆坐在床边,情绪还未平静下来。
怀信见状赶紧问了一句:“公子,您可好些了?”说完把被季殊合紧握在手里的纱布拿开。
那是他做噩梦时双手挥舞扯住的一节床幔,可惜了这一匹白金的明月绫,如今被拽的丝线都冒出来了。
季殊合闻言清醒过来,随后立即穿衣下床。
卯时,天刚蒙蒙亮。
季殊合进门的时候,宫里来的小黄门正在宣读圣旨。院子里季家人跪了一地,他一肚子话想问,此时也不好多言,只得顺势跪下,耳边传来尖利的声音。
“奉天承运黄帝,敕曰。朕闻抚海卫千户季殊羽勇猛过人,北击瓦剌残部,功勋卓着。今特赐季殊羽黄金千两,并晋封其为抚海卫副指挥使。季殊羽少年神将,忠义无双,为朕之摇钧之才,望汝今后铁骑飞扬扫寰宇,丹心铸就镇河山,勿负朕意。”
季殊羽如今还在关外同蒙巴族作战。前阵子率兵追击瓦剌三部巴雅图手下的义勇军,深入敌军腹地,一刀斩下巴雅图儿子巴鲁台的头颅,还把巴雅图残部驱逐出朔州五十里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