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祁摇头,“不知道,你娘现在没有消息。”又道,“但没消息通常是好消息。”
“那您觉得她会回来吗?”她抖着嗓子。
“会的。”
“何时呢?”
“总归是会的。”
他心下叹气。原不欲多说,奈何沈子坤那凄然的模样又在眼前晃悠,“我这丫头可怜,若真问起来,还是得劳烦亦惇哄她一哄。”
于是他斟酌片刻,又道:“有人伪造了你娘假死的现场,所以我认为她还活着,否则,为何要伪造呢?”
也只得勉强哄了。可那么大的事,那么亲近的人,那么突然的离别,如何哄呢?她并不蠢笨,倒不如捡些真的讲讲。
他从没哄过人,实在不知自己拿捏的如何,但瞧她的表情那么精彩,那想来也是不如何的。
果然,一听见“假死”,女孩的脸先是一皱,又听见“活着”,笔直的一双眉立刻拧成了个“八”字。她娘向来柔弱,如今生死未卜,下落不明,不知要遭遇怎样的苦处?娘会不会想不开呢?会不会不要她了呢?
越想,越怕,她哭得越大声。
唐祁心下叹气,她果然是好哭的,那日在客栈顾着面子,忍的怕是有些辛苦。那泫然欲泣又强作镇定的表情他仍然记忆深刻,那时他还好奇,什么时候她才能在自己跟前原形毕露呢?
没想到这么快就绷不住了。
他早慧性敏,年少时便早早看透了这世间的缘法和人情,许多事于他而言,都是生而为人要承受的代价。天子也好,庶民也罢,人人都有夜不能寐急火忧心的愁苦和劫难。何况,出身贫苦的他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每日一睁眼需要操心的便是如何吃饱以及如何走出洞庭湖边的荆棘之地,延嘉二年的大旱里,他见过的死状更是千奇百怪,没有不惨的,活着的人也往往只有一口气。
活着。活着就不错了,为何还哭?
尽管这女娃的家中变故确实曲折离奇,他不是不唏嘘,只是要他同情,委实难了些。
女娃捂着脸哭的毫无休止,唐祁只得坐在那由着她哭。等她哭累了大喘气的时候,他才说:“这些日子,你可有梦见过你娘?”
女孩放下袖子,露出一张肿脸,摇头。
唐祁点点头,再开口,便是酝酿好了的另一番愁绪:“我爹死的时候,我像阿衍那么大。那时候我还在上京赶考的路上,我们家穷,雇不起快马送信,所以一直没人告诉我,但那段日子我却常梦见他。他们说,人死了还没入轮回的时候,是会到自己最记挂的人梦里亲自告别的。你若是醒了,即使别人不说,你也会知道他不在了。”
她肿着脸,想了好一会,才开始好奇:“所以你那时候就知道了吗?”
“大概知道。所以……”
“当真?”她面露希冀。
“千真万确。”他松了口气。
女孩又道:“可我,我也没梦见过我爹啊!”
“你那时太小了,记不住。”
她带着浓浓的鼻音:“也是。”
“以后你便会晓得,很多事情想来也是无用的。做才有用。”看来差不多了,他坐直了身子,“来吧,我问你,都看过些什么书?练过些什么字?”
刘溪鸰一听,一口气噎在那处,开始打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