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冥的话语里带着开玩笑的意味,事实上,不少人也确实因为她的话笑了下——但很快大家就反应过来,这其实并不是什么好笑的事情。这其实是一次抉择。很恶劣的抉择。面对这个抉择的前提是,当事人手中有会员卡。而但凡是拿到卡的人都明白,这东西的价值。为了保住这有价值的卡片,很可能就会有人选择去增加设定。可所谓的“增加设定”,换个说法,其实就是给其他人增加麻烦,甚至增加危险……轿厢内的气氛忽然凝重起来。所有人面面相觑,神情皆变得微妙起来。血水煎茶同样在沉默,他的心情甚至更加复杂。因为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为什么当时许冥那么相信,这个地方的规则可能会发生改变——规则是根据场景内的设定来的。一旦设定变了,规则自然而然也要跟着变了。“大佬?”就在此时,有人看向了大金链子,目光略一顿,又转向了站在旁边的许冥,“大佬,你觉得现在到底是……”许冥见状,微微直起了身,张口似要说些什么,却又一下顿住。片刻后,轻轻闭了闭眼,转转脖子,向后靠在墙壁上。“卡片是你们拿到的,我没有安排的权利。”她轻声道,“我就是个蹭车的,所以还是你们自己拿主意吧。”血水煎茶:“……”不知是不是他想太多,总觉得许冥“蹭车的”三个字说的格外刻意,甚至有点用力。就好像是在和谁强调这点一样。而还不等他想明白,其他人的声音,已又响了起来。“这事……诶,怎么说呢?”问话的那人搔了搔头,似是陷入纠结。杜蓉左右看看,试探地开口:“或许我们可以试着加一下设定呢?不要加那种很吓人的,就温和一点……”“不行吧?这里有规定的,无关紧要的设定一样不会通过。”酥脆翻了下本子,指着里面的又一行规则给大家看,“太过随意的也会受罚。”“那不是直接加重口的东西?”“就害人呗,明摆着的。”“实在不行,就干脆用掉一张卡好了。”血水煎茶忍不住道,“反正我们有两张。”还有一个真大佬。说到这儿,他心中忽然一动。原来如此……这就是当时顾铭大佬特意带他回电子秤旁的原因吗?故意和他讨论利己还是利他的话题,故意提示他,给后人留路的重要性。说不定,这一切其实都只是铺垫,只是为了在他心中留下闪光的种子……对,这样就说得通了——不然凭大佬的能力,怎么可能连去电子秤的路都不记得?……问题又来了,为什么当时只带他一个过去?是不想节外生枝吗?又或者,这本就是只针对自己的一课,就像现在,其实是对自己的一场考验……血水煎茶一时有些恍惚,脑海中忽然想起不久前刚做过的一片阅读理解散文——《悄无声息的选拔》……完美忽视了某主任是真没记路的可能性。而就在他忍不住思考自己在大佬眼里是否确实有那么点特殊时,特殊到值得专门点拨考验时,一直沉默的许冥,终是忍不住再次开了口。“那个……打断一下。()”≈ap;ldo;()”“吓人的东西,未必就没有用,对吧?比方说,贞子,她可以大战伽椰子,哥斯拉,可以大战基多拉。像我们刚待的那层,假人也很吓人啊,但它可以掉卡片,对不对?”她鼓励地看着众人:“所以——?”血水煎茶:“……?”什么意思?直接消耗卡片难道不是满分答案吗?血水煎茶一时顿住,另一人却恍然大悟地叫起来:“我想到了!”说话的是穿着浴袍的那人,他这会儿正一边加固着腰上的系带,一边略显激动道:“像对付假人,不是得需要武器吗?“那我们就可以设定一个和刀子相关的东西……怪物!“对,我们就设定一个,刀子架,成精的刀子架!它一心追逐着屠夫,希望能被屠夫使用,所以每次屠夫出没,它都会跟着出现,但屠夫有自己原配的刀子,所以从来都不看它一眼。于是它就会因为悲伤而……脱毛。”其余人:“……?”“诶呀,就是掉刀子!”浴袍啧了一声,“刀子掉在地上,人不就能捡起来用了吗!”哦——众人恍然大悟地点头,随即有人觉出不对:“可这样是不是有点太危险了?”“不不。”浴袍立刻道,“刀子架精它只是看着吓人,但不伤人。它是一个单纯又腼腆的怪物……”“我是说捡到刀的人。”杜蓉道,“要是他们不知道这刀是用来砍假人的怎么办?万一他们想不开,自相残杀了呢?”“……”好像也有道理。当即有人认同地点头,但很快又有人反驳:“应该不至于吧?逃生规则和卡片获取方式我们都留下了,该有的信息都有,应该不会有人乱来吧?”“可那些假人会主动挑拨离间啊?”“我是觉得别把人想得太善良了……”又一波讨论扩散开,血水煎茶在旁听着,忽又蹙了蹙眉——留信息这事,他当然有印象,毕竟当时就是他看着许冥留条的。但这事,他确定不论是自己和许冥都没与其他人说过……他们又是怎么知道的?出于谨慎,他赶紧又问了下,这才知道得知他们在他和许冥不在的时候,也自作主张留下了另外一份记录,就放在某个房间里面。这主意是杜蓉想的。面对血水煎茶诧异的目光,她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们这次是因为有顾铭和血水大佬才找到出口和会员卡的么,但其他人又不定有这个条件。所以能帮就()尽量帮一下了。”留份记录,之后再进来的人,也能少走弯路。“哦……”血水煎茶这才点了点头,不知为何,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莫名有种落后人一步的感觉。顿了下,才又补充道,“但你们留的没有加落款,可能会被怪东西改掉的。”“啊?”杜蓉诧异。“要加‘怪谈拆迁办’几个字。”血水煎茶科普一句,望着其他人惊讶的目光,这才感觉稍稍舒坦了些,“顾铭说了,这几个字有魔力,带上它,纸条上的字就不会被改了。”哦——众人再次恍然大悟,看向许冥的视线,更带上了几分敬畏。许冥正在原地揉脖子,见状有些不自在地笑了下,又将话题转回了那个需要修改的设定上。于是众人再次讨论起来,很快就否定了并不安全的“刀子架”方案,又试图在这一版上,优化出更恰当的答案。或许是因为在座大部分都是专业乙方的缘故,一涉及到“修改”这方面,忽然都专业了起来,各种术语更是纷纷祭出。在场唯一未成年血水煎茶被迫提前见识成年人的刀光剑雨,很快就听得云里雾里,默了一默,明智地退出了讨论,窝到了许冥的身边。许冥似乎真的没有参与讨论的意思,这会儿只安静靠墙站着,时不时转下脖子。血水煎茶看看她,又看看正在讨论的其他人,忽然明白过来——“我知道了!”他恍然大明白地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道,“大佬,你故意的对吧!”许冥:“……”许冥:“啊?”“你故意不说话,让他们自己去想,揣摩正确的解题方式。”血水煎茶笃定道,“这样既培养了他们的思维定式,同时也能分辨出,队伍里各人的能力与品质。”他去外面夏令营时曾参加过类似的活动,那叫什么……无领导小组讨论。这就说得通了。大佬带队,总不可能一视同仁,总要选个一把手二把手三把……“呃。”许冥默了一默,还是选择说了实话,“其实你想多了。”血水煎茶:“……啊?”“我不说话其实是因为……我被禁言了。”许冥抿了抿唇。血水煎茶:“……啊??”“具体我不能说太细,就我之前不是自己进来过一次吗。我当时看到这个电梯的使用要求,就觉得这东西有点危险,所以我就试着做了点事情……”许冥顿了下,叹了口气,“然后我就被惩罚了。”禁止动手添加设定,禁止参与任何和修改设定相关的话题,在电梯外时,也不能谈及任何和电梯规则相关的事。不仅如此,她颈椎也还在痛,在外面时还好,待在电梯里时,重得简直让人抓狂,连带着脑袋也跟着痛起来,太阳穴都在发烫。“……居然还会这样?”血水煎茶都听傻了,“等等,所以你是做了什么?”难不成真试着往设定里加米老鼠了?“那不至于,我没那么离谱。”许冥赶紧道,摆了摆手,“我只是试着用我的方法去改它规则而已。”血水煎茶:“哦……啊?”什么东西??“没事,不用在意。反正也没成功。”许冥咕哝着,再次锤了锤后颈。看了看面前仍在讨论的几人,顿了片刻,却又忍不住提了下唇角。“但你不觉得这样也挺好吗?”她对血水煎茶道,“看到你曾递过绳子的人,也在努力给别人递绳子,还可能想出了比你更好更有用的方法……”至少刀子架精这个想法,她原本是绝没想到的。……虽然这个刀子架掉刀子的理由有点草率。草率到她愿称之为一声“刀朵朵”。“……”血水煎茶闻言,却只是深深看她一眼。跟着又看向面前讨论的人群。眼中渐渐带上了几分思索。顿了片刻,目光又悄悄扫向了自己的脚踝。更短了。从他们进电梯到现在,她脚上的淤痕显然更短了些,首尾的空隙已又扩大到接近三厘米。果然……许冥暗暗呼出口气。自己猜对了。【你越听话,它就开心,你不听话,它就生气。尽量别让它开心。】重点其实是在这个不听话上——说白了,还是在规则上做文章。在怪谈里,怎样叫做听话?遵守规则,不去质疑,完全接受规则的引导,直至最后,被导向规则所希望的结局。那相应的,怎样又算不听话?……那可就多了。无视规则、挑战规则、阳奉阴违……或者就像她现在这样,暗戳戳地教人钻空子。越这样闹,那个抓自己的玩意儿就越不高兴。它越不高兴,这道印子就难以合上。按照这个思路,另一个结论也几乎已经铁板钉钉——那个东西,绝对这个怪谈,或者说,这堆怪谈,有着莫大的联系。在搞清楚这鬼地方的真相前,还是谨慎些为好。——而另一边,在激烈的彼此否决与投票之后,另外几人的讨论终于有了结果——刀子架的方案,最终还是被否决了。他们最终选定的版本,是一种若有似无的血色影子。这种影子只会在戴着猪脸时随机出现,而且只会出现在余光中。一旦试图转动视野,用正眼去看它们,便会消失得无影无踪。按原作者酥脆的说法,这在完美符合甲方需求的同时,巧妙地避开了“贴脸杀”这种对人类心脏不友好的模式。另一方面,也能有效提高人类摘下猪脸面具的频率,从而延缓他们受到猪脸影响的时间……当然,具体有没有效果不好说。反正他们试着往本子写了,还真顺利通过。使用一次电梯,只能添加一条设定。因此其他不相伯仲的版本也只能暂时作废。许冥一边安慰着其他人“没关系,下次还有机会比稿”,一边按下了通往一层的按钮,电梯随即发出运转的刺耳嗡鸣——这鬼玩意儿,总算启动了。电梯内众人纷纷松了口气,许冥亦是如释重负。没过多久,却又见大金链子和血水煎茶交换个眼神,再次掏出那两张会员卡,一并朝自己递了过来。“大佬,要不还是你拿着吧。”大金链子当众道,以“血水煎茶”的身份,“一楼还不知道有什么。如果能直接出去,当然是最好,如果不能,你拿着也比较能发挥作用……”言下之意,之后的队伍,许冥就是头了。许冥微微一顿,沉吟片刻,终究接了下来。不过略一思索,她还是又还回去一张。“鸡蛋不要放一个篮子里。”她以过来人的口吻道,“万一之后大家走散了呢?”“瞧您说的。”大金链子却是忍不住笑起来。“又不是春游的小孩子,哪儿可能那么容易走散……”——嗯。怎么不可能呢?又数分钟后。陌生的房间里。许冥站在光线幽微的玄关处。看了眼身后紧闭的门,又转头看了眼面前无人的房间,闭了闭眼,终是忍不住轻轻吸了口气——这都叫什么事。
她默默想着,情不自禁地一巴掌拍在了额头上。天晓得,就在一分钟前,她人还在电梯里——电梯摇摇晃晃地刚到一层,放出叮的一声响。电梯门自动打开,外面却一片黑暗,叫人看得紧张。作为现在默认最靠谱的人,许冥非常干脆,率先走了出去,原本只打算先探探路……结果前脚刚跨出电梯,后脚她就来到了这里。亮着夜灯的房子,装修精致,面积不小,各类家具一应俱全,一眼望去,充满生活气息。唯一的问题就是,里面没有一个人。身后的大门已经完全锁紧,无法打开。许冥怀着些许的侥幸心理,在原地又等了一会儿,其余的人也没有再次出现。不仅如此,她还发现自己随身的东西,又变了——包里莫名多出了个智能手机,还有一盒散粉。自己这边则是少了个多功能手电筒,还有……嗯,貌似是少了一张纸。许冥记得自己当初为了糊弄……不是,为了和血水煎茶他们友好沟通,曾拿出一张员工守则。之后因为时间原因,这张纸也一直没塞回去,就那样随便叠叠放在包里。这会儿却是彻底找不到了。“啧,这就有点头疼了啊。”正和她打着远程电话的鲸脂人陷入思索,“难道这地方还有什么隐藏规则?比如,如果和别人一起出门,就会和同行者随机交换东西?”“应该是。”许冥认同地点头,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而是应该是一换一。”“?”鲸脂人诧异,“可你当时从雨菲小孩那儿换走了一堆啊。”“她当时把所有东西都装在了一个小袋里。”许冥道,“可能就因为这个,所有全都算成了一件。”像这回,东西都被拆开了。所以就只丢了一件武器。“哦,有道理!()”≈ap;ldo;≈ap;ldo;≈ap;ldo;?()_[(()”鲸脂人道,“不过她运气不错,刚进去就遇到了活人,还是安心园艺的,这会儿正被带着熟悉情况呢。”许冥:“……”那运气确实是不错。交流间,她人已经穿过了餐厅,来到了更为宽敞的客厅。只见客厅桌上,正压着一张纸,许冥小心拿起,数行清秀的字迹,顿时印入眼帘:【刘姐你好,非常感谢你能在如此困难的时候接下我的单子,来帮我照看房子。【我大概一周后回来,这几天,我的孩子就拜托你了。【房子里的一切,你都可以随意使用。不过保险起见,我还是先列下了一些注意事项。希望你能先耐心将这些看完,拜托了。【[划线]毕竟我真的很难再找到愿意来我家帮忙的人了,家政公司都拉黑了我,还总想报警[划线]【那我们就先从餐厅和客厅说起吧……】同一时间。另一头。同样昏暗的光线下,大金链子正与杜蓉面面相觑。他们的身后,是一整面完整的墙壁,头顶,则是一个小小的、光秃秃的灯泡。灯泡已经不太亮了,能照亮的范围十分有限,隐约可以看出,前方是一条走廊。走廊内部,乃至到他们脚下的这段距离,都是全然的黑暗,只尽头处也挂着一盏灯,看上去比他们这边的灯泡要更明亮一些。两人再次对视一眼,眼中皆是深深的惊恐——没人能解释当前的状况,他们明明是和其他人一起走出电梯的,结果一转眼,却都到了这里。其他人还都不知所踪。不仅如此,大金链子的手机还不见了,他原本一直揣口袋里的——不过相应的,他在自己口袋里摸到了一个小手电,正是许冥之前用过的那个。他有些慌乱地掏出手电并打开,两人的周围总算更亮了些。“后面没有门。”杜蓉四下环顾一圈,小声道,“两边都是铁丝网,看不到最上面的状况……”“可能有通电线。”大金链子苦笑道,“我记得帖子里好像有类似的描述。”只可惜,他也就记得这些——他又不是什么过目不忘的天才,刷手机也只是打发时间,谁会用心去记看到的东西。同样的,他也完全没记住当前场景对应的楼层。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这里绝对不是一层。“也就是说,其实电梯停留的楼层是随机的?”杜蓉沉吟道,“不对,应该说,当我们从电梯走出来的那刻,我们将进入随机的楼层。”不仅如此,身上带着的东西还会变()。她新买的散粉也没了。那也太可怕了。每次都随机(),≈ap;ldo;?()_[((),我更在意我们该怎么离开这里。”大金链子四下环顾一圈,忍不住道,“我们要不还是先……嗷!嗷嗷!嗷嗷嗷!”耳朵忽然痒了一下,而后就是明显的异物感。外耳道被刮得作痛,像是有什么小虫突兀地飞进了耳朵里,这会儿正顺着耳道往里爬——大金链子被吓得一个激灵,杜蓉见状,赶紧拿过了他手中的电筒,扯着他手臂让他侧过头。“别动别动!我看能不能用光引它出来……啊我看到它了!它在往外爬……噫!什么东西!”那虫子很快就顺着灯光爬了出来,杜蓉倒吸口气,却还是强撑着伸出手,趁着它还没飞走,一把拿住,拎到了金链子跟前。事实上,那很难说是一只“虫子”——它只是长着昆虫的翅膀和细细的三对足而已。它的躯体看上去却更像是水蛭,此刻头部的口器正不断舒张着,露出黑洞般的内里。杜蓉是从它翅膀处捏住它的,光是将它递到金链子面前,就已经耗费了大半的勇气。在金链子看过后,立刻将虫子甩在地上,一脚踩过去,边辗还边不停找地方擦着手。“……噫。”金链子亦是被那虫子恶心得不轻,顿了下,忽然反应过来,“我去……我想起这层写的是啥了!”杜蓉:“……嗯?”“这地方最关键的怪物,就是这种虫子!”金链子迅速道,“它们只会在黑暗中出现,从鼻孔或者耳朵钻进人的脑子里,吃掉人的记忆……”一旦被吃空,你就会完全记不得任何东西,像个行尸走肉一般,永远只能在这个空间里游荡。能够驱赶这种虫子的办法只有一种,就是光。即是说,在这空间内,光就是安全区。“还有就是,为了节约能源,灯在白天不能开。”大金链子说到这儿,脸色微变,“但这地方的设定是在室内,也就是说,是看不见阳光的。”杜蓉一愣:“什么意思?”“意思就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接近白天,灯光就会越弱。等到天大亮的时候,所有灯都会自动关掉。”大金链子喉头微动,“那个时候,我们就真完了。”靠着许冥的手电,或许还能多苟一阵。但这么小个手电,之前还被许冥当刑具用了好几次,谁知道它还能撑多久。似是呼应着他的想法吧,杜蓉手中的电筒忽然闪了一下,光线明显暗了下去。暗得两人心头皆是一颤。“那啥……我们要不还是先过去吧。”金链子道,“起码走廊那头还亮堂些。”杜蓉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略一停顿,却又说了声“稍等”,跟着又四下环顾一番,咬了咬牙,忽然将手电递到了金链子手里,转而从口袋里掏出张纸,又拿出一瓶唇釉,颇为艰难地在纸上书写起来。“?”金链子惊讶凑近,“你写什么?”()“关于虫子的那些事。”杜蓉道,“这块地方光线暗,也容易中招。如果别人不知道这虫子设定的话,基本开头就栽了。”留个提醒,至少能让别人知道,赶紧跑,别在这块区域傻站着不动。金链子恍然大悟地点头,立刻开始尽职地帮杜蓉打手电。顿了两秒,又忍不住轻声道:“那个,说起来,我得和你坦白一件事。”杜蓉头也不抬:“嗯?”“我其实……不是血水煎茶。”金链子尴尬道,“我的id其实是猪脸小子。我是和真的大佬……互换的,因为他说,哦也不是他说,是因为我们遇到了一些……”“哦。”杜蓉却是点了点头,“我知道。”“……”金链子表情一顿,“你知道?”“也不算知道,有点猜到。”杜蓉道,“血水煎茶的ip在粤城,你说话却明显有北方口音。”“……”金链子神情又是一滞,下意识皱了皱眉,“有吗?”他衅思他也妹啥口音啊。杜蓉抬头看他一眼,笑了下,拿起写好的留言站了起来:“你说没有就没有吧。”她收好唇釉,开始四下寻找能放便签的地方。金链子帮她打着手电,越琢磨越难以置信:“那你之前还一副很相信我的样子……”“队伍没人带得散。偶像没人捧得糊。而且我之前是真以为血水是大佬来着。”杜蓉说着,将纸张挂在了铁丝网一处勾起铁丝上,轻轻呼出口气。她身上是原本没有带纸的——纸巾除外。现在用的这张纸,是在她来到这个空间后,莫名出现在口袋里的。因为上面印有“怪谈拆迁办”的字样,所以杜蓉怀疑,这原本应该是许冥的。纸张本就印着大片的字,还是正反面的,杜蓉的留言只能尽可能挤在空白处,还有颜色够鲜艳,还有亮粉,因此看上去还算显眼,不至于被忽略。确认过这点,杜蓉这才拉着大金链子往走廊内走去。大金链子打着手电走了几步,忽然觉出不对:“等等,你刚才说‘之前真以为血水是大佬’是什么意思?血水就是大佬啊?”难道不是吗?“啊?所以你还没看出……算了算了,没事,当我没说。”“不是,等等,你这样我更觉得怪了……”“嘘、嘘——安静安静,我们先过去,好吧,晚点再说,晚点再说……”说话声逐渐低了下来。很快,脚步声也渐渐远离。直至最后,再听不见。而就在两人走远后不久。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忽然传出一阵诡异的、蠕动般的声响。一个巨大的身影从黑暗中缓缓挪了出来——或者该说是“一团”。柔软、庞大。动作间可以看到下垂且震颤的肥肉。他的身上有很多的洞。一个一个、圆圆的洞。洞内的皮肤很平整,比起“伤口”,更像是个自然存在的凹陷。但这大块头清楚地知道这不是。很不幸地,由于某些原因,他现在的记忆很模糊,感觉自己忘掉了很多东西,包括自己是谁,来自哪里,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但对于某些事情,他还是保留着一些印象的。就比如他身上的这些洞——他隐约记得,这些原本不该是洞。它们应该是眼睛,活灵活现的、会自己转动的眼睛,只是不知为什么,所有的眼珠都不翼而飞了。只留下了这一个个深深的坑洞。好在也不痛,大块头对此也不是特别在意。它只揉着自己空荡荡的肚皮,迷茫地在这片昏暗且狭小的区域中中移动着,在注意到某张挂在铁丝网上的纸张后,又慢慢停下了脚步。纸张悬挂的位置,对它来说稍矮。它不得不微微压低身体,好去看清纸上的每一个字。“怪谈……拆迁办?”它自言自语般喃喃着,后又低头看向了自己的胸口。只见那里正挂着一张工牌——虽然工牌表面已经破破烂烂,工牌上还有了明显的折痕,但只要努力些,还是能看清上面的字的。只见单位那一栏同样写着——怪谈拆迁办大块头:“……”老实说,它不知道“怪谈拆迁办”是什么,或许以前知道,但是它忘了。它只知道,当它一脸茫然地醒来时,这张工牌,就是它身边唯一的、并非食物的东西。……虽然看着真的很破了。而且严格来说,这东西是从它的肚子里找到的——它的肚子上现在也全是洞,有的还挺大。它在醒来时,本能地动了下身体,导致一堆未消化的食物从它腹部的洞里流了出来,而这张工牌,就混在其中。它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把这么个东西塞进肚里。但既然出现在它身上,就说明这东西多半是和它有关系的。于是它把这张工牌拿起来,简单地清了下,挂在脖子上,开始了漫无目的的游荡——直到现在,它在另一张纸上,再次看到了“怪谈拆迁办”的名字。会给进入的人留下通知,说明这单位是真实存在的。大块头迟缓地眨着眼睛,将那张纸从铁丝网上取了下来,再一细看,才发现纸上还印着别的内容。“‘怪谈拆迁办……员工守则’?”它吃力地辨认着纸上小字,再看了眼挂着的工牌,脑中忽有什么一闪而过——一切,突然变得明朗起来。而后便见它珍而重之地将那张纸叠起,收好,踏着沉沉的黑暗,开始缓慢地朝尽头那一点光芒挪去。打算按照这守则的要求,先找一个清静的地方,再将它拿出来——认真研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