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馒头没错,不过我往里面加了五谷之炁,所以它们格外喜欢。”靥娘笑眯眯看着鸟儿远去,解释道,“花喜鹊擅打听,委托它们准没错,你且等着,两三个时辰便会有回音。”
等待的时间有些长,窈儿蒸了锅豆沙卷,靥娘吃着好吃,决定给小道长送几个尝尝。
她提笔画了幅画,先画了一只小狐狸在倒茶,对面自己咧着嘴笑得很开心,后又添了君莫笑跟白泽琰上去,大家一起笑得很开心。
然后咬着笔杆想了半天,写了几句话。
小狐来寻,靥娘开心,喝茶下棋,不亦乐乎。
但这样还是不够明白,于是又提笔在远处添了个小道士,高高兴兴在吃豆沙卷,字也加了一句: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写完画完,靥娘满意地看了两遍,将画叠成个纸鸟,先注入灵炁让鸟儿飞起来,又拿过装豆沙卷的食盒给它挂在脖子上,单手结印说了声去,纸鸟便扇动着翅膀,头重脚轻地往京城方向飞了。
一个时辰后,这只鸟飞进戒备森严的京城重明署议事厅,一溜歪斜扎进正在与众人议事的丹景神官怀里,化作一张普普通通的纸,原本挂在鸟脖子上的食盒也跟着翻了,咕噜噜滚出几个喧腾热乎的豆沙卷。
于是百十号人眼睁睁看着端坐上座的东重明司神官大人先是一愣,接着又了然微笑,笑中带了几丝他们从未见过的羞涩跟甜蜜,但羞涩甜蜜在他拿起那种图文并茂的纸之后便烟消云散,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天才神官面色极为精彩地变化几番,终于站起身说了句稍后再议,匆匆拂袖而去。
很快的,一声清唳响彻云霄,刚刚从齐州带了书信回来的青鸟脚还没落地,就被神官大人塞了封信。
“回齐州。”神官大人命令。
青鸟:???
……
待到日头偏西,几只花喜鹊总算飞回来,落在她肩头争先恐后叽叽喳喳,靥娘听得频频点头,脸也渐渐严肃起来:“嗯嗯,原来如此!唔唔,太过分了!明白明白,人族是这样的!唉,真是可怜的姑娘。”
她忿忿念叨着,朝一旁什么也听不懂的窈儿转述了喜鹊们打听来的云斐的故事。
云家世代经商,积累了不少财富,只是自古士农工商,云氏一族衣食丰足之后便生了入仕之心,奈何后人资质平平,鲜有出类拔萃者,但云家后人从未放弃,他们在等待一个天才,等待一个能带领云家平步登云的领路人。
云斐就是这个人。
在她之前,父亲这一脉已经三代单传,云员外年近四十,娶了十房小妾,生了十六个女儿,仍是膝下无子。
所有人都对云家独子的位置虎视眈眈,送子观音庙里有一半是云家捐的香火钱,云夫人在怀着云斐的时候就已经下定决心,这一胎无论是男是女,只能是云家独子。
云老爷早就给孩子起好了名字,云斐,斐然的斐。
云斐天赋卓越,三岁开蒙,过目成诵,七岁驰马试剑,亦是身手不凡。
人人道他是天纵之才,尊一声云小公子,却从未有人真正走近他。
她生下来就是他,是家中独子,是云氏一族的希望,裹紧的束胸跟厚厚的锦袍是她的枷锁,一生都无法解脱。
父亲终日板着脸检查他的功课,稍有松懈便要罚跪,三伏天烈日下的庭院,冰天雪地里寒凉刺骨的青石板。
母亲永远盯着他不许旁人靠近,他不能跟别人一起去郊游踏青,不能在外面上茅房,炎炎夏日也要穿挺拓厚实的袍子,高高衣领掩住脖颈。
裙裾飞扬的小娘子们送他香囊跟帕子,他接了一次,被母亲用戒尺打的三天无法下床。
所有人都说他是个异类,笑他是不男不女的怪胎,他们在背地里议论他,远远见到他便意味深长地笑。
他不懂自己做错了什么,他没有朋友,只有严厉的父亲跟总是愁苦叹息的母亲。
他的生活只有功课,要刻苦再刻苦,方能有朝一日登上庙堂,塑云家之辉煌。
初时他会哭闹、哀求,会对父亲示好,对母亲撒娇,可当一切都无济于事之后,认清现实的他收起所有情绪,学会了用面无表情来掩饰自己隐隐的绝望。
毕竟他不是背负家族期望的他,而是本就不该出生的她。
纵使饮食严格控制,云斐还是在十七岁生辰这日来了癸水,母亲不出意外地又抱着她哭了一场,哭自己命苦,哭命运无情,云斐被她哭得心烦,自己草草拿几块细布垫了,寻了个借口出门去。
他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只觉得小腹痛如刀绞,忽的一群女子挤散了他跟随行的嫲嫲,裹挟着他往一家茶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