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着唇有些不太高兴,哪里不好了。“我觉得他很好,并不是每个人都像大人你这样的,有时候情绪外放些不是坏事。”
他睨过来,眉锋凌利。
一个男人情绪外放有什么好的,不喜形于色才是帝王之术。他想起皇帝以前总是粘在他的身后像个小尾巴,话多爱哭还聒噪,有好几次他差点动杀心。
他不知道以后的那个他到底是怎么带孩子的,他很怀疑那个孩子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如果是他带大的孩子,绝不可能是那个样子。
“成大事者不能太过心慈手软,他太过良善不适合天家。”
“凡事无绝对。”她轻轻说一句,没有过多辩驳。
再次陷入沉默之中,她慢慢放松下来。到少她现在感觉到此时应该是安全的,他没有任何的危险气息。他以后肯定不会是这个样子,重儿口中的那个男人深情又狠绝,还是一个疼爱孩子好父亲。
无论深情还是疼爱孩子,她觉得都与他无关。
不知过了多久,他冰冷的声音响起,“到了。”
她道谢下马车,银红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侯府侧门。
早有人等候在那里,一行人皆是默默无言。她想着劳妈妈的死,想着曾太妃的死,又想到了至今还活着的李姨娘。
脚步微停之后,她朝那个住了十五年的院子走去。
院子外面还守着两个婆子,里面侍候的是黄妈妈和一个新来的丫头。裴元君解了禁可自由出入,她们负责看管的是李姨娘。
“刚才还在那里哼哼,好像是今天又被打了。以前听着觉得她多么可恨,连嫡女都敢换。现在看到她那惨样又觉得其实挺可怜的。”夜风把一个婆子的声音吹到裴元惜的耳中,她停了下来。
另一个婆子接话,“可怜什么,都是报应!她还替三姑娘掩饰,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也不肯用药。亏得黄姐姐还念着几分主仆之情替她偷偷买了药。”
“二姑娘心善吩咐给她做点好吃的,三姑娘天天骂骂咧咧不给她吃,还让她吃白饭。被自己亲生女儿磋磨。我看三姑娘好狠的心,怕是想弄死她。”
“这话听着瘆人…三姑娘怕还想回到夫人身边。若是李氏没了,夫人的眼里就少了一根刺,指不定还真会怜惜她。”
裴元惜走过来,不远不近地咳嗽一声。两个婆子听到动静先是吓一跳,再一看是她立马换上恭敬的脸色和讨好的表情。
一个个行着礼,嘴里称呼二姑娘。先前说话的婆子是个精怪人,瞧着她这么晚还过来,定然是来看李姨娘的。一个开了口,另一个补着话,两人仔仔细细地汇报着最近李姨娘的事,连李姨娘夜里起身摔了一跤的事情都没漏下。
“我进去看看。”裴元惜道。
一个婆子赶紧去开门,嘴里说着小心脚下之类的仔细话,引着她去那院子的小偏房。那间小偏房她记得,原是春月住的地方。
李姨娘被贬为下人,一应待遇都是最末等。她所犯之事罪不可赦,能留下一条命已是主家开恩。同行者耻与她为伍,连裴元君都恨她怨她,她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小偏房里还有光,一盏油灯亮着豆大的光。
低低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压抑而隐忍。像是有人极力忍着痛不敢发出声响,又像是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那细细的声音像磨缝里挤出来一般难听至极。
婆子上前开了门,风灌了进去。那豆大的火摇了几下,并未熄灭。木板床上卧着的妇人抬起头,在看到裴元惜的脸后由欣喜化为怪异。
“姨娘以为是谁?裴元君吗?”
李姨娘自是以为是裴元君,院子里住着她和元君,她多么希望女儿以来看她一眼。哪怕是一眼,她死也甘愿了。
木床上的被褥灰且硬,有几处打着补丁。屋子里家伙什儿裴元惜不陌生,她以前常有春月待在这里玩。
只是那些原本老旧的家具现在却是更破了,有的残了腿,有的缺了一块板。瞧着像是被什么人摔打过,落下一屋子的残败。
比屋子更残败的是李姨娘的脸,那张原本愁苦蜡黄的脸更加的尖瘦。颧骨突兀眼神诡异像从哪里爬出来的疯婆子。
“看到姨娘这个样子,我竟然一点不意外,所谓因果报应大抵不过如此。姨娘一生苦心谋划皆为元君,若能死在自己亲生女儿的手上也算是求仁得仁。”
李姨娘喉咙发出嘶哑的声响,诡异的眼神像淬着毒狠狠地瞪着裴元惜。她口不能言,拼命比划着手,又是指天又是指地还指着裴元惜。
别人看不懂,裴元惜却是看懂了,“事到如今,姨娘还不忘替元君遮掩。你以为元君名声坏了能连累到我吗?我名声如何这些年姨娘不知道吗?你觉得我还会在意那些虚名吗?”
李姨娘还想拿一损俱损的老话来堵她,还真是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