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人时目光悲悯,却又不令人难受。“裴二姑娘同我想的一般无二。在未到东都城之前我听过许多关于姑娘的事,那时我便想着你定然是个了不得的孩子。今日一见,你比我想象之中更出色。”
有人夸自己女儿,沈氏的脸上自然有光。尤其这话从陈映雪的口中说出来,更加让人听得舒服。
裴元惜适时表示谦虚,心下略感惊讶,因为她完全没想到陈映雪是这样一个人。她以为凡能成为家主者,必是爽利精明之人。
沈氏当然也要谦虚一番。
陈映雪悲悯的眸中泛起淡淡的笑意,“裴夫人不必过谦,令爱当得起任何的夸赞。人的福气与运道相辅相成,又与品性功德分不开。她能有如今的福报,并非幸运二字。依我看她的福气远不止于此,裴夫人亦是有后福之人。”
一番话说得沈氏欣慰不已,心中很是受用。
陈遥知明显并非自愿,听到姑姑说这话些的时候很是不满。再听到姑姑让自己向裴元惜道歉时,脸上的不甘和戾气不知不觉带出来。
陈映雪并没有苛责她,“遥知,错了就是错了。姑姑相信你原本是个好孩子,不过是一时想岔才做出糊涂事。”
她不喜欢陈映雪,因为现在姑姑是家主,而大哥又极听姑姑的话。她知道若自己不走这一趟,恐怕真的要被送回云仓一辈子都不可能再回东都城。
“对不起。”她的道歉毫无诚意,态度十分生硬。
裴元惜没应声。
“裴二姑娘莫要觉得为难,道歉是遥知应该做的,你可以不原谅她。”陈映雪的眼神是那么悲悯,仿佛天下万物在她眼中尽是可怜。“她道歉只是尽自己的本分,你不原谅她也是应当的。”
陈遥知心里那个气,姑姑分明就是拿她来向宣平侯府示好。不就是因为裴元惜现在得宠,姑姑竟然踩着自己的侄女巴结讨好对方。
什么叫道歉是她应该做的,她都说对不起了,裴元惜凭什么不原谅她?
“遥知可是觉得委屈?”陈映雪问,看她的目光看像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你可知裴二姑娘比你更委屈。世间女子何其艰难,要强些的会招来别人的闲言碎语,懦弱的又会被人欺负。她不欲同你计较,你却一再纠缠。若换成旁人,你以为你还能这般无事?”
沈氏闻言心中涩涩,叹了一口气,看向陈映雪的眼神不自由生出认同。
女子不易,大度的被人欺,善妒的被人骂。她一向心善待人,若是平珍和如兰亦是如此,又怎么会生出这么多的是非。
裴元惜道:“陈家主此言差矣,我并非海量之人,也不可能任人欺负不言不语。我已同陈姑娘计较过,所以才会开了琴行铺子和笔墨铺子。”
陈映雪轻轻摇头,“你还是心善。若换成旁人,岂是打压一两个铺子便能完事的。陈家虽说有些名声,但到底是平头百姓。你是侯府嫡女,被人欺到头上焉有不还手之礼。如是那等稍微心狠些的,我这侄女怕是要吃些苦头。”
陈遥知气得脸发青,她就知道姑姑不喜欢她。以前母亲还在时,她就常常同姑姑作对。姑姑必定怀恨在心,借此机会报复她。
竟然当着外人面贬低她。
她好歹是陈氏嫡女,且是嫡支嫡女。裴元惜是侯府嫡女又如何,岂能同她开国功勋之后相提并论。
“姑姑,我都道歉了,你还要我怎样?”她不满忿恨着,指甲掐进掌心。
“你是道歉了,但你并非心甘情愿。”陈映雪的声音很是平和,“裴二姑娘对你手下留情,你当知感恩。陈家百年清名,是陈氏祖祖辈辈积攒出来的功德。你承蒙先祖们的祖荫,当思反哺报答,而不是仗着他们的功德为非作歹,让他们英灵蒙羞。”
陈遥知发青发白的脸色带出怨恨,一个庶女而已,有什么资格教训她。
裴元惜看着陈映雪,对方眼中的悲悯依旧。那说出来的话一字一句很慢,莫名让人觉得每个字都说到心坎上。
这是一个轻易能获取别人好感的人。
沈氏已经认可她,思及她多年前的那句提醒,再加上今天听到的这些话,很难不对她生出好感来。
“陈家主莫要强求,陈姑娘若不是真心实意道歉,我看不如作罢。”
“让裴夫人见笑了,我带她上门道歉,也是想磨磨她的脾气。”陈映雪道:“她自小顺风顺水,在云仓人人都捧着她。她将东都城好比云仓太过不知天高地厚,其实我反倒希望裴二姑娘能更心狠些,多给她受些教训也是好的。”
陈遥知快气昏过去,什么叫她多受些教训也是好的?这还是不是她姑姑,她怎么觉得姑姑是想借着侯府打压自己。
她将要反驳,陈映雪便堵了她的话;“遥知,我知你心中不服。你仔细想想,如果不是裴二姑娘换成其他人,你现在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