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慕武看到最后的四个字母“……cius”,心中先是翻译成了汉语“……修斯”,然后才以为这个雕像是一位古希腊时期的先贤。
可实际上,古希腊人名当中的修斯,其真实对应的字母是“seus”,和“cius”满不挨着。
“fucius”这两个外文名称的真正来源,得名于明清时期的传教士。
自从汉武帝后,基本上中国几千年来都讲究以儒治天下,所以孔子和孟子是当时中国国内最有名气的古代思家。
那个时候来到中国传教的欧洲传教士们,都是来自欧洲不同的国家,每个人嘴里所讲的母语也都不一样。
这些个来到中国的传教士,彼此之间不论是面对面交谈,还是写信交流,或者是向远在罗马的教廷报告自己在这边的传教情况,肯定不能用自己本国的语言。
就像在二十世纪初,陈慕武刚来到欧洲那会儿,欧洲当地通用的贵族语言是法语一样,在传教士的那个年代,他们彼此之间沟通也有专属于自己的通用语言。
只不过这种语言不是法语,而是更为古老的拉丁语。
时至今日,拉丁语依然能算是梵蒂冈的通用语言,就算不会说意大利语,到了教廷说拉丁语依然能够畅通无阻。
孔夫子和孟子这两个中国名字,其对应的拉丁字母音译,应该分别是“enci”。
——因为明清时期,离威妥玛拼音出现还早得远,故而这里和威妥玛拼音的注音规则有着很大差异。
和英语不一样的是,拉丁语的名词是分词性的,有“阳性”、“中性”和“阴性”这三种。
因为孔子和孟子当然毫无疑问地是男性,所以他们的名字,才会在后面加上“-us”这个拉丁文中表示阳性的后缀。
之前提到的荷马史诗当中的主人公奥德修斯,Odysseus,其命名规则基本上和“门修斯”也差不多。
“-us”是表示阳性的后缀,而前面的“Odysse”,再加上一个字母“y”,就变成了荷马史诗当中第二部的名字,《奥德赛》。
只不过因为“-cius”和“-seus”的读音相仿,翻译成中文之后才全都被称作是“修斯”。
明末清初的这段时间,刚好对应着欧洲传教士在中国活动的鼎盛时期。
与之相对应的是,明朝倒数第二位皇帝朱由校,其在欧洲文献里所使用的名字是“Thienkius”(天启+-us),最后一位皇帝朱由检则是“Zungius”(崇祯+-us)。
而清朝在入关后的第一位皇帝爱新觉罗·福临,则被翻译成为“Sungteius”(顺治+-us)。
这些个人名的翻译风格,全都和孔夫子还有孟子的风格类似。
至于为什么老子、庄子和墨子等先贤的英文名字,没有被翻译成为以“-us”结尾的名字,则纯粹是因为他们走出国门的时间比较晚,都是在晚清民国时期威妥玛拼音法发明的前后。
那个时候因为英国成为了日不落帝国,英语也就随之成为了世界各地通用的语言,而传教士也早就不是沟通东西方的唯一职业,拉丁语在中国范围内所占的比例已经可以忽略不计,自然也就没必要再在名词后面加上表示词性的词根了。
陈慕武在心中嘲笑了一下自己所犯的这个乌龙之后,并没有收敛掉脸上的笑意。
他转过头去,对身边把这座孔子塑像捐赠给王子学院的瑞典王储表示感谢。
“王储殿下,没想到您对中国的传统文化真是颇有研究,连万世师表孔夫子他老人家都给请到了。”
听到陈教授嘴上的夸奖之后,瑞典王储也不自觉地自吹自擂了起来:“陈,恐怕你说的这一点,只要是略微知晓中国文化的欧洲人,都能知道孔子在中国有多受人尊敬……”
听到瑞典王储话语里的说法,陈慕武脸上带着笑,心里却是另外一种想法。
他在国内的那个“好朋友”胡适,可是第一个在十几年以前的新文化运动当中,提出了“打倒孔家店”这个说法。
现在来到欧洲的这批老师,有很多都是新文化运动的干将,而学生们也都或多或少地受到了新文化运动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