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慕侨拉开车门,坐到了自己弟弟身边,晃了晃手里拎得东西:“我一大早到市场上买来的,今天刚上市的新鲜冬笋,一共两份,每份三斤,一份送幼渔,一份送启孟。走吧,我们出发。”
胡适前几天又发来了一封电报,询问陈慕武是否要替他寻个住处。
陈慕武本想着去那座赫赫有名的六国饭店去看一看,但却被大哥否定了这个想法。
倒不是因为六国饭店恐怖的房价,而是陈慕侨觉得,时值年关,小弟一个人出门在外,住在旅店不如住在家中有亲切感。
于是他给在北平的故旧朋友怕了封电报,替陈慕武寻觅了一间可以借住一段时间的客房,还请他们在小弟访京期间多多照顾。
为了表示自己的致意,陈慕侨还一大早就跑到市场买了江南的特产冬笋让陈慕武带上,以示对别人帮助的感谢。
他深知,几斤笋子虽然不贵,但对这几位客居京华多年老友来说,很久都没有尝到过的冬笋,是纾缓乡愁滋味的灵丹妙药,要比黄金值钱无数倍。
在车上,大哥又是不厌其烦地叮嘱着陈慕武此次远行的各种注意事项,到了北站之后,还一路给他送上了月台。
早上七点三十五分,汽笛声准时响起,烟囱里喷出白烟,火车头哐哧哐哧地运转起来,第十一次沪京联运列车驶离了月台。
头等车厢的环境很优雅,座椅也很舒适,里面乘客们的穿着打扮,一个个看上去也都是非富即贵,他们似乎都已经习惯了乘坐火车,该读书的读书,该看报的看报,该和自己女伴调情的,就和自己的女伴调情。
整个车厢中,只有一个人对坐火车表现出不适应,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陈慕武。
他虽然不是第一次坐火车,但却是第一次在二十年代里坐火车。
早上坐二哥那辆几乎没有减震功能的汽车行驶在坑坑洼洼的路上,就已经把陈慕武颠得够呛。
现在坐在火车上,每行驶十几米就碾过一个铁轨接缝,更是让他欲仙欲死。
陈慕武不由得怀疑,就像这样再坐上一天一夜,他到北平之后是不是要直接找个正骨师傅,帮他把全身上下颠散架的骨头给拼接到一起。
在原时空里,复兴号高铁四个多小时就能把旅客从上海送到北平。
而现在同样多的时间过去了,陈慕武所乘坐的火车才刚过苏卅!
不过倒是有一点好处,就是火车停站时,可以在月台上采买食物。
就比方说现在,他就在自己的座位上享用着一只从月台上买到的陆稿荐酱鸭。
到底是不是正宗的陆稿荐酱鸭,陈慕武并不清楚,因为这只是那个小贩吆喝中的一面之词。
但他知道这酱鸭确实好吃,美味让他暂时忘却了旅途的痛苦。
而且这酱鸭还物美价廉,和高铁上那些死贵的微波加热速食盒饭比起来,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下午三点零四十三分,在沪宁铁路上跑了八个半小时的火车,难得准点到达了尽头,位于长江边下关的南京车站。
然而对陈慕武来说,他的旅程才刚刚进行了四分之一。
在此地下了火车,来不及喘口气休息一会儿,他还要提着行李马不停蹄地赶往长江岸边,搭乘渡轮到江对岸的浦口车站换乘津浦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