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话锋一转,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听母亲的话,因为想儿子,就让你毕业之后回上海来参加工作,而应该一狠心把你送出去留洋,看样子怎么着也能读个博士回来光宗耀祖。”
“‘父母在,不远游’,母亲年纪大了,我这个当儿子的,没道理千里迢迢地跑出去那么远。”
陈慕武面带笑容地说着违心的话,宽慰着眼前陷入自责的大哥。
他在心里紧跟着骂了原主一句榆木脑袋,但凡他能够稍微变通一点儿,自己穿越伊始就能开局美利坚了。
陈慕侨转头看向身边的弟弟:“你既然在物理上这么有天分,有没有兴趣从铁路管理局辞职,来我们学校当个老师吗?”
前世的陈慕武就是因为博士毕业留校失败,又不想去核电站当蓝领,才产生就业焦虑的。
没想到失之“桑榆”,收之“东隅”,只因为在一次小小的相对论讲座上露了回脸,他大哥就给他找好了一份新的教职工作。
而且陈慕侨所任职的,也并不是什么野鸡大学,而是比北大建校时间还早上两年的交通部南洋大学。这所学校还有一个赫赫有名的曾用名,叫做南洋公学。
陈慕武小时候作为南洋公学子弟,靠着大哥的关系,一路从附属小学读到附属中学,然后大学考进了同属交通系统的唐山工业专门学校,也就是现在的交通部唐山大学。
可如今天降的教职却让他开心不起来,因为时过境迁,陈慕武的心境也跟着发生了变化。
过去的他,只想找一个活少钱多一年俩假期的铁饭碗,而现在,他显然已经志不在此了。
陈慕武嘴上说着“父母在,不远游”,其实心里比谁都清楚,自己说不定什么时间就要到欧洲去一趟。
现在从上海向欧洲寄一封信,光是在路上就要花费四十多天的时间,一来一回就是八十天。一年之内仅仅能互相通信四次。
即使未来西伯利亚的邮路畅通,寄信时间缩短一半,一年的通信次数也才只有九次,实在是太不方便了。
想要第一时间获得物理学新资讯,就必须要到欧洲的这个学术漩涡中心里去。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在大哥安排的教职上,屁股还没坐热就走,别人在背后说他的闲话没什么,只是怕毁了大哥工作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清誉。
“大哥,怎么说呢,我这个人是茶壶煮饺子,肚里有货倒不出。我也不是谦虚,让我搞搞研究或许还可以,但是让我去教课么,我实在是怕误人子弟。”
陈慕武婉拒了大哥的相邀。
“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再说我们是工科学校,让你去讲物理,应该算是大材小用吧?搞搞研究也很好,你在铁路局的工作量重不重?要不要找找关系,换个更清闲的差事?我们国家不仅需要搞工程的人才,更需要你这种研究科学的人才啊!”
本来陈慕侨依然还是面不改色,云淡风轻,可是一谈起救国的话题来,他就立刻有些神情激动。
“我现在的工作很轻松,很好,大哥就不必麻烦了。”
陈慕武十分害怕自己的大哥会喋喋不休地给自己讲上半个钟头的大道理,连忙拒绝了大哥的好意。
他们那个年代的人,拳拳爱国之心是日月可昭的,只不过因为是处于盲目探索的阶段,所以很多人都没找准方向。
看到弟弟没什么耐心再和自己继续谈下去,陈慕侨折好报纸,站起身子,用手掌重重地拍在自己弟弟的肩膀之上:“回屋洗个澡,换身衣服,等等下楼吃晚饭吧。”
“是,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