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太监欲拉扯曾太妃,曾太妃惊叫连连,“你没有资格赶哀家走,哀家要见大都督!”
“大都督可没空见你,一个太妃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你可能已经忘记那些死去的姐妹了。朕想着她们指不定在黄泉路上欢喜相迎,盼着与你团聚。”商行睨着她,像看一个笑话,“东西不用收拾了,反正这些东西也不属于你。栖霞宫里什么都有,还有早些年你的那些姐妹们留下来的衣服被褥,够你享用的了。”
曾太妃骇得不轻,她发现皇帝不是在吓唬自己。被两个太监架起的时候她终于回过味来,死小子敢这么对她,会不会是大都督授意的?
为什么?
难道大都督要…
栖霞宫破败多年,荒草长了一茬又一茬,密密厚实地堵着门。那宫门年久失修,红漆早已脱落斑驳,黄铜锁头被绿锈侵蚀。
推门进去只感觉了一阵呼啦啦窸窸簌簌的声音,不知名的虫鸟惊得四处飞起,肥硕的老鼠乱窜逃散。
曾太妃被丢了进去,宫门再次被关上。她被摔得浑身疼,那些太监好生粗鲁不说,根本没有顾忌到她的身份。
她可是太妃娘娘!
一口气憋在心口,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泄气。
历朝历代的太妃娘娘或许还有些体面,她不过是公冶楚刀尖下逃出的一条小命,立在太凌宫里当个摆设。
死小子有句话倒是说对了,承佑宫里三年尊贵的日子,她确实慢慢忘记公冶楚血洗太凌宫的那一夜。
那一夜月黑风高,她在睡梦中被凄厉的声音惊醒。等她慌忙跑出去时,只看到满地的尸体和一地暗红的血。她记得自己在寒光的剑尖下发抖,在浓浓的血腥气中听到冰冷的赦免之言。
新帝登基,她被封为太妃,一切宛如做梦。初时她胆战心惊不敢出声,连承佑宫的门都鲜少出。
后来她开始走出去,再后来她胆子越来越大。等到她有人开始恭维她讨好她时,她已经不去想那一夜的血雨腥风。
而此时此刻,那一夜的情形变得无比的清晰,那些死不瞑目的眼睛仿佛在看着她。像有什么东西紧紧扼住她的心,她感受前所未有恐惧。
脚边有什么东西窜过去,她吓得尖叫不已。爬起来拼命拍着宫门,声嘶力竭地喊着她要见大都督。
没有人回答她,回答她的是荒草丛里不绝于耳的动静。她越发不要命地拍着门,疾言厉色渐渐变成哀求。也不知宫门外到底有没有人,至始至终都没有人应声。
天慢慢暗下来,荒草丛里动静越来越大。她这才真实地感觉到,她是真的被当成遗弃的弃子,再也没有人可以救她。
先帝的妃子们留下来的衣服和被褥早已被啃蛀得不成样子,随便一抖碎屑子往下掉。与老鼠虫蚁为伴,她内心满是绝望。
以前她还是先帝的妃嫔时,与好几位低位份的嫔和美人同住一宫。主宫的妃子不得宠,但好歹还有些体面。她费心讨好着妃子,日子过得比其他人要好许多。
她不是没想过得宠,无奈先帝实在是太过喜新厌旧,又喜好新鲜的颜色。她在进宫时承宠过几日,后来就失宠了。再后来她便是想受宠,也没有机会往先帝跟前凑。
没宠的妃子人人可欺,那时候饭菜不好,炭火不足是常有的事,她以为宫中苦熬最差也就那样。
万万没想到,她苦尽甘来之后还会有一天沦落到栖霞宫。
天越来越黑,慢慢伸手不见五指。窜来窜去的老鼠从她身边经过,有的还从她身上爬过去。她尖叫声不绝,对死亡的惧怕让她整个人濒临崩溃。
突然她听到宫门响动,然后火光大盛。
她被灯火刺得睁不开眼,眯眼望去眼中的希冀慢慢黯淡。她等来的不是公冶楚,也不是任何一个可能救她的人,而是裴元惜。
裴元惜一袭银红的披风,皎月般的容貌似晕生光辉的明珠般出尘。她被宫女太监簇拥着,伊然后宫之主。
“太妃娘娘住得可惯?”
曾太妃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裴二姑娘,你救救我,我同你母亲是好友,你不能见死不救。”
果然是生命攸关,连哀家都不自称了。
裴元惜环顾四周,“荒草萋萋,想来太妃是住不惯的。”
知道还问。
“裴二姑娘,你今日若是出手相助,他日我必厚报于你。”
“厚报?”裴元惜冷冷一笑,“我可不敢要你的报答,我也不会救你。我可不想救下一条毒蛇他日被毒蛇反咬一口。”
曾太妃闻言,慢慢撑起气势坐直身体,她深宫多年自认为不会被一个黄毛丫头给镇住。“所以裴二姑娘是来看哀家笑话的?哀家是认栽了,迟早有一天,你们会落得和哀家一样的下场,不过是早晚的事。”
“事到如今太妃娘娘还是如此淡然,真是令人佩服。”有太监搬来椅子,裴元惜优雅坐下,“先帝后宫佳丽不止三千,唯太妃娘娘活得最久。若太妃娘娘是惜福之人,怕是不会有此等下场。”
“哀家如何,还轮不到你来教训。你以为陛下真的诚心认你为义母,你少做梦了!他是在拿你做注,在同大都督耍心机。一旦你失去利用价值,你只会比哀家更惨。”曾太妃理理散乱的发,似乎又是那个人淡如菊与世无争的女子。不过出口的话尖锐而刺耳,生生坏了她的气质。
裴元惜笑了,“我什么下场都好,不劳太妃娘娘操心。只可怜我那心善的母亲,还替太妃娘娘你抱不平。却不知你接近她讨好她,皆是一手算计。”
曾太妃淡然的脸色有了变化,她终于明白裴元惜为何从一开始就和她不对付,甚至她隐约感觉到对方一直在故意刺激她,才害得她方寸渐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