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进门,便闻到空气中经久不散的血腥气。
沈仰脚步稍顿,继续往里走。
那血腥气愈近愈重,简直叫他心惊肉跳。
直到看见中堂齐齐并摆的六具尸首,沈仰的心,愈沉了下来。
这些尸首身着宝蓝色补服,头上的太监帽都未曾摘下,刚才的血腥气便是从他们身上发散出来的。
宫里的人,宫里的奴才怎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何以这样凄惨的死状陈列于丞相府内?
沈仰定了定心神,抬脚迈进中厅。
厅内无人掌灯,晦暗月光下,投射出屋内人的隐隐啜泣声。
再走近些,才看见屏风后的一盏小小烛火,幽幽暗竟似鬼影。
沈仰被冻得一个哆嗦。
“说话,人是怎么弄来的?”漫不经心的一声训问,沈仰唰的一下,掀开了屋里的珠帘。
先回头的是沈骄,涕泗横流的一张脸,在见到沈仰时转变为浓重的委屈和欣喜。
“哥哥--”
他的脸已不能看。
俨然是被用了刑。
沈仰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他快走两步,赶在沈骄一声声怯怯呼唤的哥哥之前,轻轻将他揽在了身后。
到底是血肉骨亲,伤在他身,痛在沈仰心里。
沈仰于是抬眸,灼灼目光落在堂前--那个英挺美丽的少年,懒散地靠在椅背上,像是什么蛰伏已久的大型猫科动物,只等着一击必中,便叫人彻底失去生机。
短短时日不见,他身上已然显露出属于川齐王君的威仪气度来。
但沈仰丝毫不惧。
族人双亲死后,他便只剩这么一个弟弟,相依为命的过活,为了主子的复国大计不远万里的来到雪封。
为臣,为友,他已没什么好愧的了。
于是开口已是凛然寒意:“殿下此举,到底意欲何为?”
薄奚的目光掠过他,最终落在下面畏怯跪着的沈骄身上。
少年双眸戚戚,一股没由来的心虚随之浮现。
他也知自己太过鲁莽,露出了马脚,但--
但这不也将事情推向对他们而言更加有利的局面么?
储君昏迷不醒,雪封无后,必会造成人心惶惶不可终日的局面。
这……这难道不是好事么?
沈骄怨毒的眼神落在薄奚衣袍下摆的图纹上,却并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但他不服!
王君现在已经被渐眠这个狐狸精迷了心智,忘了自己身后万万千的子民,也忘记当初雪封的铁骑是如何踏破川齐的江山了。
他紧紧抱住沈仰,不肯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