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患难见真情,他没有想到周二哥对他这样掏心掏肺,但凡他有些歹心,添油加醋与二哥说是姬溯强迫他,二哥会如何?加上手上这块兵符,又会如何?哪怕不急于一时,突厥两位王子都捏在他手上,日积月累之下,他手中将积攒出多少实力?那时再动用周二哥与兵符呢?朝中……还有邹覆流这个阁老。
哪怕是最次的群辅,那也是阁老。
真是班底都给他建好了,就等着他造反了。
造反了之后呢?
或许姬溯也是碍于情面,不好对他下手,所以借这一次的机会,让他勾结突厥,拿住周如晦,若立刻要反,周二哥的兵权即刻消失,他这个瑞王该死该囚都行,大不了就是损失了突厥那边的线。要是他日后再造反,那时与突厥的盟约必然已经达成,借他造反一事,不光能削了周如晦的兵权,还能宰了他这只已经养肥了的猪,突厥也如同姬溯心中所愿一般,一切都很完美。
姬未湫在心中叹息了一声,竟然没有什么不开心的地方。
可仔细一品,又好像是愤怒的。
他的心分成了两半,一半在怒吼,姬溯这样的人,天生注定就是孤家寡人,他这么爱他,这么喜欢他,连命都愿意给他,他还要这样试他,姬溯不配他的喜欢,他的爱……可另一半的心,甚至有些愉悦。
这是姬溯的机会,也是他的机会,对他而言,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个彻底将姬溯收入掌中的机会。
姬溯有没有想过,他如果不反,心甘情愿当他的枪矛,与铎夏商谈后老老实实回京,顺道还拿了周二哥祝他们长长久久的喜糖,姬溯该怎么办?
他还能怎么办呢?
姬未湫眼中泛上了一点笑意。他了解姬溯,姬溯重情也薄情,他无错,姬溯就拉不下脸来杀他,甚至拉不下来脸来对他不好,因为他们之间确实是有情份在的——他若是没有半点情份,为何要与他在一处?
如果不是真的喜欢,何必冒着千古骂名开这个口?
难道他们两不在一处,姬溯就逼不了他造反吗?
只不过就是姬溯近乎病态的疑心发作了而已,难道还少吗?不过是无数次中的一次而已。
过了这一关,姬溯还能怎么办呢?
——大概只能收敛起自己的疑心,老老实实和他在一起了。
这一场以一切为赌注的博弈,他与姬溯注定没有一个是赢家。
亦或者,他们没有一个是输家。
第119章
周如晦看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想得眉开眼笑的姬未湫,忽地生出一种绝望来,姬未湫骤然回神,看见周如晦手上的鲜血,伸手撩开了下摆,周如晦一惊,紧接着就看见他从腿上卸下来一条暗囊带,从中摸了个小匣子出来,抽出了一片散发着清香的丝绸,那丝绸看着小,展开却有掌心那么大。
“出来着急,没有带其他的,二哥你先凑合用。”姬未湫将吸饱了玉露膏的丝绸覆在了周如晦手背上,他意识到周如晦对这件事的反应有点大,而且不是一般的大——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堆破木头上,没敢胡咧咧,他怕周二哥激动之下给他一记铁拳,把他打得糊在地上抠都抠不起来。
周如晦闻到了熟悉的香气,他也没说不必,太浪费之类的话,这种配置一看就知道是应急用的,既然拿出来了,想必也不好再放回去,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殿下,圣……”
姬未湫打断道:“二哥,我明日返京,劳烦你派人送我。”
有些话不必说,说了他也不会听,对现在的事情也没有任何改变,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那又何必要说?
周如晦深深地看着他,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张醒波如何处置?”
姬未湫想了想,问道:“如果是二哥,如何处置?”
他说罢,又觉得好笑:“……算了。”
在周二哥这里,属下不忠,唯死而已,他有什么好问的?姬未湫又问道:“醒波那儿有什么动静吗?”
周如晦道:“几次想要传递消息,都拦下了。”
“什么消息?”
“用的暗号。”周如晦答道。
言下之意就是破译不出其中的内容。
这样一来就有些棘手了——正因为不知道其中到底传递了什么样的信息,所以这样的信息才不能轻易地传递出去。姬未湫微微拧眉,随即又平缓了下来:“那算了,送去燕京吧,就说是二哥截获的,不必提我。”
周如晦霎时就领会到了姬未湫的意思,他警告道:“何必?”
姬未湫道:“难道提了我,我就干净了?”
醒波是瑞王府的长随,他洗不干净。
如果醒波当真与那些世家牵扯不清的话,他就是杀了醒波,提着他的头去见姬溯,姬溯也不会认为他全然不知此事,姬溯只会认为他是见事情败露,恐慌之下将醒波杀了顶罪而已。
周如晦沉默了一瞬,随即颔首。
看,姬溯就是这样的人,不光他了解,周如晦也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