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远道按住夫人的小臂,下颌高抬,义正辞严:“般般是我的嫡亲女儿,我岂会弃她不顾,不认她。”
圈椅上,正垂着浓睫,心思沉重,不知所思为何的江晚芙,听到师远道的话,也蓦然间抬眸,花厅被灯火簇拥着点亮,师远道义形于色,说得理直气壮。
江晚芙的朱唇微微张大,美丽的乌瞳瞬也不瞬地睁着,形同泥塑。
看来侯府确实是,已经翻了天了。
就从师暄妍被太子抱着离开君子小筑开始。
看来夫君心里挂怀着般般,没真到绝情的地步,江夫人便也舒了一口气,幽幽叹道:“我倒想起来,去年太子殿下称病在外休养,正是在洛阳,难道般般是那时与殿下相识?这就一切说得通了。离宫那两日,与般般在外边相会的人,不是封墨,而是太子,殿下是借了羽林卫的身份与她幽会。”
般般是个有出息的孩子,肚里早早地就揣上了龙子凤孙,她是为了袒护太子殿下,保住太子的颜面,这才几番顶撞夫君。
经历此事,殿下是看清了般般的真心实意,故此也顺水推舟,决意定心,迎娶般般。
所谓“奸夫”,完全是子虚乌有,那只不过是少年男女发乎于情未能自止而已。
太子殿下岂能是“奸夫”?
江夫人把这首尾证据链串联起来,得出了一个天衣无
缝的答案。
她本来就想让封墨娶般般(),现在得知女儿腹中骨肉不是封墨的(),是太子的,而太子殿下又愿意负起责任来,便再好不过了。
“夫君,般般若真入主东宫,今后成了太子妃,家宅得幸,满门添光。你可千万不能再让女儿住在别业那等腌臜简陋的地方。”
师远道迟疑道:“稍等一等。夫人,你太心急了。”
赐婚的旨意一日不下,这事便还说不准。
若圣人果真赐婚,一锤定音,届时再派遣车马去迎回女儿也不迟。
太极殿外,月华清浅如水。
王石护送太子与太子妃殿下出得殿来,就在半刻以前,圣人金口玉言赐下婚事,封师家二娘子暄妍为太子妃,婚期待拟,毕竟太子妃腹中尚有骨肉在怀,这婚期不可延误。
不过太子贵为储君,他的婚典亦容不得有半点含糊,所以成婚的日子,既不宜过早,也不宜过迟。
王石是个体贴人意,极擅长揣摩心思的妙人,婚事定下以后,显而易见最高兴的甚至都算不上圣人,而要数这位平素八风不动、内敛稳重的太子殿下。
王石弯着腰送二人出去,笑吟吟地摇着塵尾道:“老奴恭喜殿下。”
宁烟屿的氅衣罩着师暄妍瘦削纤细的身,长臂揽在少女圆润如削成的肩头,闻言,微挑眉梢:“还未大婚,何喜之有?”
王石将身垂得更低:“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奴婢贺喜殿下,今夜与师娘子得成比目,佳期在即。”
这王石平日里伺候阿耶,难怪将他阿耶哄得心花怒放,果真是擅长洞察人的心思。
宁烟屿扯了下薄唇,挽师暄妍的右臂加了几分力,在少女咬住嘴唇,嗔怪地回眸看过来时,他温笑道:“旁人恭喜我们呢。师般般。”
殿下对太子妃那称呼,亲昵又不腻乎,王石感到自己的耳后根像是被羽毛轻轻地搔了一下。
饶是早已去了欲势,也禁不得脸热。
他赶着要回太极殿上伺候圣人,不敢再耽搁了,便向着太子与太子妃告了辞。
这大殿矗落在天地之间,恢弘壮阔,殿外的长风一股股吹来,弄乱了师暄妍发钗下未能压住的发丝。
回想她在太极殿上的情景,师暄妍的心口仍不免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