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婉天没亮就醒了。
一个人睡,睡得早醒得早,这再自然不过。
说起来,自打那年魏旸将孟姨娘带回燕王府,魏旸与她同房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了,哪怕睡在她的屋子里,也只是睡觉而已。
年轻的时候,徐清婉会失落,如今两个儿子都成亲了,儿媳妇们先后有了身孕,她哪里还会在乎魏旸的宠爱。
就魏旸那身体,徐清婉也懒得惦记。
醒得早,徐清婉也没有一直在床上待着,叫丫鬟们进来服侍她梳头,收拾好了,徐清婉走到窗边,看这里摆着的两盆水仙。
水仙长得像蒜,开出来的花可真漂亮,花瓣洁白胜雪,金黄色的花蕊清新又贵气。
别人都喜欢牡丹芍药,徐清婉最爱水仙。
手碰上花瓣,徐清婉忽然想起她刚嫁给魏旸那一年。
魏旸长在平城,她则长在金陵,完全是因为姑母,他们两人才得以成为夫妻。纵使她容貌不美,刚成亲的时候,魏旸待她也有过柔情蜜意,知道她喜欢水仙,魏旸会送她水仙花发簪,她也会亲手绣一条带有水仙花的帕子送他。那时候的魏旸,又年轻又华贵,温如君子。
可惜,君子只是表象罢了,过了新婚期,魏旸展现出来的缺点也就越来越多。
摇摇头,徐清婉将这些回忆都抛到了脑后。
她对魏旸已经没了指望,只希望他继续这么无功无过地熬下去,熬到那个位子,将来再把那位子传给她的儿子。
脑海里浮现出长子俊朗的脸庞修长健壮的身躯,徐清婉对着水仙花露出一个无比温柔的笑。
纪纤纤阴阳怪气长子容貌普通,她却觉得自家大郎最好看。
就在这时,后面的某个院子里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
东宫就这么大地方,两位侧妃与颇为受宠的孟姨娘就住在正院的西后方,而那叫声,是孟姨娘!
昨晚魏旸就睡在了孟姨娘那里!
没来由一阵心慌,徐清婉立即带着人朝孟姨娘的宜春堂赶去。
才到半路,迎面撞上宜春堂的管事太监曾公公,曾公公自然是孟姨娘的心腹,平时可会替孟姨娘打算了,可此时此刻,曾公公一脸慌张,见到徐清婉就扑通跪了下去,哭嚎道:“禀太子妃,太子,太子他被孟氏害死了!”
害死了……
徐清婉只觉得周围天旋地转,眼前黑了一下,但她很快就感觉到自己被人扶着,视线也渐渐恢复了清晰。
曾公公还跪在地上哭,身边的宫人们神色焦急地看着她。
徐清婉推开宫人,跑向宜春堂,一路冲进孟姨娘的屋子。
孟姨娘穿着中衣跪在地上,披头散发面带泪痕,看见徐清婉,她扑过来想要解释,被徐清婉身后的两个宫女迅速按住。
徐清婉毫无阻碍地来到了床边。
那里,魏旸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穿着白色的中衣,他的眼睛鼓鼓地瞪着,脸与脖子都呈现出一种青灰色。
血从他的嘴角流出来,已经快要干涸。
因为徐清婉离得近,魏旸死不瞑目的眼睛好像也在看着她。
徐清婉颤抖着手去探魏旸的鼻息。
没有了,真的死了。
再厌弃再不齿,这都是她的丈夫,是她少时恋慕过的表哥,是孩子们的父亲。
眼泪夺眶而出,徐清婉扑到魏旸的身上,哭得肝肠寸断。
大郎、三郎、六郎、十郎等子女们陆续赶到,屋里的哭声越来越高。
永平帝、御医是东宫外最先赶过来的人,永平帝甚至还只穿着中衣。腊月的平城天寒地冻,永平帝却仿佛没有知觉一样,一路飞奔,直到来到宜春堂外听到里面的哭声,永平帝才怔了一下,再之后,他放慢了脚步,甚至还披上了宫人一直抱着的外袍。
穿好袍子,永平帝闭上眼睛,这才掀开面前的帘子。
饶是做好了准备,看到已经冷掉的长子,永平帝还是吐出一口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