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湫看着天的眼睛感觉有些涩,眨了眨眼,叹了口气,往向那喷泉,起身走了过去,他叉着腰,神态自若地往水里看了看,看半晌也没有看到一条鱼尾巴的身影。
乔行颂高中毕业以后就很少回来,一般只有暑假和寒假才回家,先生和夫人听了他对自己毕业之后的安排和计划,便给了他创业基金,还送了套房子,也就是在红城喻湫和乔行颂住的那个房子。
再等喻湫高中毕业以后考到了红城电影学院,两个人就开始了单独的同居生活。
喻湫记得他走之前这里边的鱼还活着,至于现在为什么都没了……可能是因为他走了,没有人在在乎这喷泉里的小鱼,它们就被冷落,孤零而死了吧。
喻湫有些惋惜,坐在喷泉的台阶上,伸手捞了捞里面的水,在夏日来说,这里的水已经算得上十分的清冽,很舒服,那些聒噪个不停的蝉声都因为这份舒服而美化了几分。
喻湫看着泉底,这个喷泉里没有了那些小鱼,但应该还有他曾经许愿的硬币,可这个喷泉修的并不浅,这边虽然灯光打得很亮,泉底他却看不太清。
喻湫沉默地盯着昏暗的泉底,费劲儿地想要寻找会反光的东西,不知不觉间有些眼花了,再等他回神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趔趄了一下,十分意外地失衡摔入了水中。
在跌入泉中的那一瞬间喻湫吓得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还没来得及呼喊,扑进去便灌了一口水。
喻湫不会游泳,因为他对水有貌似与生俱来的恐惧,乔行颂说是因为他小时候落水才落下的这个毛病,虽然长大之后有那么一点缓解,但真的尝试到了失重的感觉之后,那股恐惧还是蹭蹭的在心中往上涨。
这个喷泉到底有多深喻湫没考究过,估计不深,但他真的爬不起来,呛了两口水之后他就没有办法扑腾了,双手双脚就像是被什么束缚住了一样,在水里也无法维持平衡,只感觉两眼一黑,心脏紧紧的被什么攥着,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很少有人能记住自己三岁时发生的事情,除非那件事情对他来说特别重要,重要到时时刻刻都提醒自己。
就譬如喻湫被扔进湍急的河里那天。
他甚至记得自己那天穿的衣服,是小姐姐留下的一身短袖,由于太长了,他好像都没有穿裤子。
三岁的他因为营养不良而瘦瘦小小的,他被一个中老年男性抱在怀里,对着一个中老年女性叫着奶奶,三个人一起坐了很久的大巴车来到镇上赶集,秋天的风让他很不舒服,因为太冷了。
下了车之后,两个老夫妻大概是买了点什么东西,很快他就在爷爷颠簸的怀里被抱到了一个车来车往的石拱桥上。
那是他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所以对很多地方都又新奇又害怕,总是到处乱看,来到拱桥上后,就开始了人挤人,今天赶集的人很多,桥又不宽,周遭都嘈杂无比。
他很怕生,很多三轮车和人在他们身边窜来窜去,喇叭声也此起彼伏,而三岁的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停在桥头边不同于人和三轮车的一辆黑色汽车。
他没有见过汽车,指着那个汽车想告诉奶奶是民间故事中会吃人的怪兽,但是奶奶并不搭理他。
那辆车停在桥边,下来了两个气度和着装都和周围人很不一样的小孩。
那个矮一点的一下车就和人群中三岁的他对上了视线,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中间穿插过了很多人,打断了好奇心很强的三岁小孩的视线。
小孩还在左顾右盼,完全没有注意到抱着他的那个中老年男人在预谋着什么,他们三个就在桥边站着,也不走,就嘀嘀咕咕的在说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奶奶和爷爷忽然起了争执,两个人压低着声音在讨论起来,但小孩心思不在这上面,也听不懂。
很快小孩被奶奶从爷爷的怀抱里抱出,爷爷也没有挽留,只是叹了口气,小孩不懂地望向爷爷,爷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便很不耐烦地将脸撇了过去,用后脑勺对着他们,又对奶奶说了句什么。
小孩还是听不懂。
奶奶听了,也回了他一句什么,语气和爷爷的脸色那样不耐烦。
小孩更不明白了。
桥上的风很大,他只穿了一件单衣,奶奶不像爷爷那样把他紧紧的裹在怀里,而是架着他的腋下,把他放在了桥边的石柱上,嘴里嘟囔着什么。
石柱要比风更冷,小孩光着脚丫,石头硌人又冰凉,不舒服得小孩直想哭,但他被奶奶警告了,怕挨打,所以只能闭着嘴憋回去。
一声高昂的喇叭响起,桥上的人忽然散开了一些,就连停靠在桥头边的那辆怪物汽车也让了一条道,一辆大巴车缓缓地从这头桥头上了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