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吕萍说,她那几本书的借阅记录被清除了。白闻赋并没有通过吕萍解决这件事,叶芸不清楚他是如何摆平的,总之,后来也没人再提。
或许是因为叶芸和闻斌相识时间太短,亦或是她刚来到这个家没多久闻斌就出海了,她习惯了闻斌不在身边。他的罹难叶芸尽管也难过,但没多久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虽说叶芸和闻斌相处的时间不长,可他的离开对叶芸的影响来说,却是翻天覆地的。叶芸从青溪村来到这里是因为要嫁与他,从某种程度来说,闻斌是她在这个家的指望,现在闻斌走了,叶芸就像是浮萍,在这座城里,无根无绊了。
佟明芳这人本就迷信,这边选好了领证的日子,那边小儿子就没了,免不了认为叶芸克夫,克死了闻斌。不仅是她这么想,就连周围上了年纪的妇女都在说他们家闲话。她们说叶芸是红颜祸水,克夫命。当初白家要是找个模样普通的女人,兴许闻斌就不会出这档子事了,偏偏要找个狐媚面相的,就是闻斌回来,日子铁定也过不好。
佟明芳领叶芸回来时有多风光,今天的处境就有多落魄。那些从前暂且容忍叶芸的事,现在也不再藏着了。
佟明芳看不惯她跟着了迷一样总捧着书,厌烦张三李四什么人都跑来找她绣东西,也见不得那些男人没事站在走廊往她家瞧,觊觎叶芸的牛氓样。
这些矛盾统统都在闻斌走后暴露出来,只要叶芸踏出房门,她做的所有事情都好像是错的,佟明芳永远都能找到不满的地方数落她。
叶芸干脆将自己关在房中,不再看书,也不再帮人绣东西,整日足不出户。即便这样隔着一道门,佟明芳那些抱怨声仍然无孔不入地钻进房间里,挥之不去。
有时候叶芸晚上做梦都能梦见佟明芳怨恨的表情,把她惊醒。
她唯一期盼就是大哥能在家,只要白闻赋在家,佟明芳就不会一直抱怨个不停。白闻赋会制止她无休止的怨气,也只有这个时候,佟明芳才会平和一些。
然而大哥不会总在家,尽管他最近待在家的时间比以往都要多,可总有他的事情要忙,总有叶芸单独面对佟明芳的时候。
这样的日子让她变得胆战心惊,如履薄冰。
叶芸产生了回老家的念头,可佟明芳就像随时会被点着的炮仗,叶芸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跟她提这件事。
她唯一会走出家门下楼,就是去公共浴室,饶是这样,流言蜚语仍然没有放过她。
那些在走廊做饭的大婶,会毫不避讳地对另一头的邻居喊道:“说的就是她,白家从农村讨的媳妇。”
叶芸听见了,却没勇气抬头,垂着眸匆匆往家里走。靠在走廊抽烟的白闻赋眼神愠怒地扫了过去,那几个婶子才闭了嘴各忙各的去了。
叶芸走到楼上,闷闷地叫了声:“大哥。”转身进了屋。
房间对她来说成了一个无形的牢笼,却也是她唯一安全的港湾。
叶芸将脸盆放在地上,头发还在滴水,她没有去管,只是眼神空洞地盯着某处。
她坐了很久,直到头发渐渐干透,房门突然被敲响:“开下门。”
叶芸起身将门半开,白闻赋的身影遮住了外面的光线,他垂下头来:“出去逛逛吗?”
叶芸呆滞的目光晃动了下,茫然地问:“去哪?”
白闻赋适意地靠在门框上:“不去怎么知道?”
叶芸的视线穿过他的肩膀看向对面的房间,敛下了眼睫:“太晚了,妈知道我出去会不高兴的。”
“那就不让她知道。”
叶芸倏地抬起眼皮,沉寂已久的心跳声忽然在心口敲了下,她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向来稳重规矩的大哥要背着佟明芳带她夜出,她甚至无法想象这要是被佟明芳知晓,她得气成什么样。
白闻赋下巴略抬,神情疏朗地睨着她:“不敢?”
没有人甘愿被囚禁,白闻赋说出的每个字对叶芸来说都有种无法抵抗的诱惑力。
他单手抄在兜里,看上去有些漫不经心,也或许正是因为他这副从容不迫的样子,给了叶芸违逆的冲动。
她思索片刻,对白闻赋说:“你先下去,然后我再走。”
白闻赋轻哂:“怕什么?”
叶芸抿着唇不出声,白闻赋转身丢下句:“我在报亭路口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