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府上下从惊喜中回过味来,尤其是得了嫁进方家的那位范家娘子递话,决定务必要让下一代子嗣读书上进,起码也得得个进士身份。
伯府不求子嗣权势在手,简在帝心,只要能让伯府摆脱暴发户,土老帽的名头那就是大功告成。
范郎便是范家这一代的佼佼者。
在范家出众,在长安城里却是数不上号,完全不得国子监博士们重视。
加上别的一些缘故,伯府索性把他送到扬州府学,一来能有个不受旁人打搅的读书之地,二来还能请方长史照看一二。
范郎刚刚骄矜非常,等回到长史府里终于开始有些心虚了。
头天去扬州府学报道,没得师傅赞许,没得同窗友人……或者说好像先得罪了一帮同窗,最后还把府学厨子带回来了。
范郎后知后觉地沉默。
越是靠近正院,他的脚步也越发慢了,到最后更是硬着头皮踏入正院。
坐在位置上,也有些不安。
等见着方长史从里转了出来,他腾地站起身来:“方兄……长史。”
乖顺老实的样子让人侧目。
简雨晴诧异地瞧了眼态度大变的范郎,而后又瞅了眼没啥印象的方长史。
嗯……的确没啥印象。
虽然方长史曾到摊子前(忙得要命,没仔细看),也曾使人买过臭豆腐(没亲自上门买过),更是作为比赛评审员(避嫌,压根没出来见人),但简雨晴还真是头次近距离打量。
简雨晴看了一眼,平静收回目光。
方长史来时已听人说起这件事,与范郎几人简单说了几句,便使人把朱厨娘请来。
那边朱厨娘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正催着厨婢去后门盯着:“那蹄子定然是去寻简家人耍了,你去那边守着,见她回来赶紧让她到我这里来!”
厨婢呐呐应声,赶紧退了出去。
只是片刻功夫,她又小跑进了屋。没等朱厨娘斥责,厨婢先开口道:“朱娘子,先头发了话,长史唤您去前院。”
长史唤自己过去?
朱厨娘心里一咯噔,唯恐是长史想要吃酥冰。她一边往前院去,一边心里琢磨着办法,打算用制作复杂之类的话术先把这事混过去。
今儿个,就是拿出尊亲的架势她也要丰姐儿那蹄子交出做法来。
要是那伯府郎君把自己的本事传回长安去,往后她单凭这一道点心都能出人头地,指不定能进宫为圣人做吃食。
到时候朱家得捧着自己,任由丰姐儿再说话也没人会信的。
朱厨娘的算盘打得啪啪作响,唯一没想到她进了前院屋子,还没说话就见到丰姐儿……还有那简小娘子!?
朱厨娘心里一咯噔,莫名有种不详的预感。她掐了掐手心,按捺住心中忐忑,恭声与方长史,范郎等人见礼。
末了,朱厨娘还看向丰姐儿:“丰姐儿,方长史和范郎君几位都在,你怎么还坐着?”
倒像是主人家似的。
朱厨娘眯着眼,扫了眼丰姐儿——她穿着一件豆青色绣花褙子,搭了件白底素衫子和红裙,瞧着俏皮活泼,很是灵动。
穿着不像个厨子。
再看简雨晴——她倒是没穿着褙子裙子,而是穿着一身青色圆领袍子,下穿长裤,要不是盘了发髻在后头,一冲眼还以为是个男人。
穿着不像个女人。
朱厨娘见两人坐在下首,宛如主人家的架势,只觉得刺眼非常:“还有简厨娘……”
她还未说完话,方长史不耐地打断道:“是我让她们两个坐着的。”
朱厨娘笑容一僵。
还未等她想好如何说话,耳边又响起方长史的声音:“朱厨娘,昨日的酥冰点心是你做的吗?”
朱厨娘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揪住,令她呼吸一滞,冷汗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