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明达想起,她已整整一年没再做有关“未来”的梦。
但回想这几年,开始做梦后的一切,仿佛才真的像一场梦。
现在,梦醒了。
……
送走前妻,温从阳很快回到后宅看如蕙和孩子。
母亲喜欢如蕙,却不喜欢如蕙做他的正妻。但他说,不娶如蕙,便终生不再娶,母亲也就松了口。
他已不是四年前的他,母亲也不是四年前的母亲了。温家,更不再是理国公府。
如蕙是他四年以来,唯一能抓住的人。他不能再辜负她。
“当年,那个孩子没了,所有人都要放你走、劝你走,是我强留下你。”温从阳对如蕙低头,“是我对不住你。”
李如蕙只笑,摇了摇头。可她才要开口,便被温从阳用手轻轻挡住。
温从阳重复:“是我错了。”
是他错了。
从前种种事端,有些其实怨不得旁人。是他年少无知,自己作孽。
比如,他和如蕙的第一个孩子。
“我已经把从前送过明夫人的东西,全收起来了。”温从阳惭愧说,“以后你不会再看见了。”
那些花瓶、摆设、琉璃灯,不会再出现在书房柜阁里,让他想起明夫人,伤到如蕙的心。
李如蕙愣怔许久。
她惊喜、惊讶而不敢相信地看着温从阳。
温从阳也看着她,愧疚而坚定地看着她。
李如蕙抹掉眼下的泪。
“大爷,你三月才走,那时我出了月子,也能上路了。”她笑,“孩子留下,大爷带我一起走吧。”
“边关苦寒,”她说,“我不想你孤身一人。”
她说:“我不想……再和你分开。”-
四季更迭,很快又到夏天。
就算搬离温宅,搬到了独属女儿的房舍里,温慧依旧未见好转。
大夫都说,这是心病。
徐老太太管着家事,纪明达和纪明远轮流推温慧在院中散步赏景。
“娘,我想好了。”纪明达轻声对母亲说,“等过十年、二十年,等流言平息,等不再有人提起父亲谋逆,孩子也大了,我便去做女塾师。我想试试。”
同为逆臣之女,反贼之后,徐家谋逆毕竟已经过去了几十年,与徐三妹妹无关,四妹妹又有明夫人担保,两人都得以正常考入女医学院,她却不能。
毕竟,她不但是叛逆之后,还是个妄图为逆臣殴打国朝命妇的糊涂鬼,还是个,强夺妹妹丈夫的无德之人。
“娘快些好起来,等着我、看着我,好不好?”纪明达笑着问母亲。
这是她第一次想靠自己做些什么。
她教温从阳教得很失败。她很失败。
或许这一生,她能凭自己,取得一次成功……吗。
纪明达不确定。不确定就算在二十年后,还是否会有人愿意请她做先生。不确定她的……污糟名声,会不会伴随她一生。
但这是她的希望。
否则,她该怎么活下去。
“二十年……”温慧喃喃出声。
半晌,她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