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拧转上半身,不顾礼仪也不顾害羞地直直看着李玄霸:“对女子行医?”
李玄霸躲避宇文珠的视线:“宇文娘子学医不是因为这个吗?天下皆是男医师,无人为女子仔细诊治。比如男子身上若得了生了疮,医师可为其割疮引脓。若换了女子,却只能喝着医师悬丝诊脉开的药硬扛。即使一些年老的医师可以直接为女子诊脉,但他们也不可能对女子做太细致的治疗。”
更不用说女子生育的鬼门关了。
为女子接产的都是稳婆,而稳婆只是生育过孩子的妇女,她们大部分没有医学经验,甚至连字都不识,相信一些神神鬼鬼的愚昧。
有些女子生完孩子后大出血,若有医师在,就可以为其缝线止血。
但此时的孕妇往往在病床上活活流血流到死。
将士们在战场上被砍了胳膊都能救,女子却是不能救的。
李玄霸偷
瞟了一眼宇文珠的表情,见她露出了困惑的模样,猜到宇文珠可能只是单纯因照顾幼弟接触了医学后,喜欢上了医学,心里没有太高远的目的。所以她虽然现在对爱好很坚定,但这坚定或许也很脆弱。
宇文珠可能认为喜欢医学真的是离经叛道,除了她“自己喜欢”这个理由之外,没有任何值得她坚持的理由。
其实这样很好。
人最好还是别有太多高大上的理想,这样活着才开心。
只是看着宇文珠委屈的模样,李玄霸还是于心不忍。
偶尔、偶尔有一点高大上的理想,或许也比一直被人否定和自我否定开心?
李玄霸想了想,为宇文述讲了清末的一则故事:“我去张掖时见到了一桩很荒谬的丧事。有一家孕母难产,恰好有民间神医路过此家,就在那家人的同意下进屋施针,母子均安。但那孕母却在身体痊愈后,被村中流言逼得投河自尽。”
宇文珠神情恍惚:“若有女医师,她就不必受这苦。”
李玄霸却摇头:“宇文娘子,你这话不对。女子被男性医师救命时有了肌肤接触,也不该受这苦。男女之别,怎么能比得过性命大事?只是这世间不合情理的规矩难改,不能一蹴而就,就从眼下能做的做起。比如女子行医。”
李玄霸摸着终于结束鸭子哭的乌镝的鸟脑袋,语气十分平静,好像说的是很平常的事:“若宇文娘子成为当世名医,肯定会带动许多女子行医。天底下不知道有许多碍于男女之别,不该病逝却病逝的女子会因此得救。”
“如此善举,于朝堂会青史留名,于民间也会建祠立庙。宇文娘子现在做的就是这样流芳百世的事。夏虫不可语冰,燕雀焉知鸿鹄之志?宇文娘子不必为庸人所扰,请安心。”
宇文珠眨了眨眼,一双杏眼蒙上了水雾,就像是染上了晨露。
她笑道:“我没有鸿鹄那样高远的志向。”
李玄霸道:“论迹不论心。宇文娘子就是鸿鹄。”
宇文珠起身:“你说是就是吧。我还有事,不作陪了。”
她说完,急急转身,提着裙角,消失在李玄霸的视线中。
李玄霸掐着雕翅膀的手僵住。
他低头看着傻乎乎的雕崽。
乌镝:“?”
李玄霸咬牙切齿:“今天我要把你拔毛烤了吃!谁也救不了你!”
乌镝:“???!”
“啾啾!!!!”
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