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梨在外游历了数年,最终前往魏湛埋骨的北地,在那处守了三十余年。她给京中的阿蘅写了很多的信,写北府风情,写市井之乐,勾得阿蘅对皇城之外的天地格外向往。
让位子渊后,他与阿蘅数次前往北地,最后一次去北府,越梨已十分苍老。
离别时,她送将他们送到城外。
“阿蘅。”她看着阿蘅笑着说,“这次离别,恐怕此生我们再无机会相见。你以后不要再挂念我。”
“我在这里过得很好,一直都很好。”
和阿湛在一起的四年,是那么的短,又是那么地长。
短到彼此连个正经八百的拥抱都没有,却又长得足够抵抗漫长余生的孤寂。
两个月之后,他们在江南烟雨的客船上收到越梨去世的消息。
她无儿无女,后事皆由邻居为她操持,她的坟冢就在魏湛的陵园里。他们生前不曾相守过,死后以另一种方式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李文简注意着少女尚且稚嫩的面庞,她脸上有几道荆棘刺破的血痕,及腰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他终于从她冷峻的眉眼中看出几分万寿园驯兽女越梨的气度。
他下意识扭头看魏湛,
却见魏湛的目光越过人群,径直落在少女扛着的大弓上。
“阿湛。()”李文简忍不住扬唇。
魏湛迟迟收回目光,朝他挑了挑眉,示意他有话快说。
李文简把魏湛拉到一旁,指着狼狈的父女俩压低声音对他说:那两父女送阿蘅回来,麻烦你代我答谢他们一二,等雨势小些了再送他们回家。?()?[()”
魏湛摸了摸鼻子,奇奇怪怪地看着他,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走到越梨父女身旁道:“多亏你们父女救了阿蘅,雨势太大,这会儿不好出行,还请随我来,稍作休息。”
越梨抬起头来:“不了,我们家牛羊还在坡上。”
“这阵回去天也黑了,雨这么大,也没法去赶牛羊。等雨势稍小些,我让侍卫随你们回去。”魏湛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你们救了阿蘅,是我们的恩人,若有任何损失,我们会悉数赔偿。”
越梨担忧地看了眼被雷雨压得晦暗的天空,叹了声,到底没再坚持,只好朝他点了点头。
魏湛带着其他人走了,廊外的雨越下越大,昭蘅一身湿衣贴在身上,整个人坐在美人靠上瑟瑟发抖,牙齿和嘴唇不住颤抖。
她不敢出声,只敢偷偷掀起眼皮偷偷看李文简,看到他面色没有了往日里的温和,眉眼里都有薄薄的冷意,不禁有些害怕。
她好像给书琅哥哥添了乱,他原本就苍白的脸色,这会儿更像是覆了一层白霜。
心里正乱着,一件披风兜头掉下来,将她整个人从头到脚包裹住。
她抬起眼,李文简的脸近在咫尺。
他皱眉抱起她,抿着唇转身往庆园走去。昭蘅趴在他的肩头,回头望向落在地上的背篼,急忙道:“我的草药。”
李文简脚步微顿,盈雀回身捡起背篼,抖了抖水拎在手里跟上来。昭蘅这才松了口气,回过头来,却见李文简垂下眼睑在看她。
她有点心虚,垂下头,小声问:“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刚才猎人大叔背她进来的时候碰到门房,他们说他为了找她就快把府上翻了个底朝天。
李文简声音低沉:“为什么要一个人去山里?为什么这么不听话?”
昭蘅急忙解释:“你咳嗽咳了好久……我怕……”
“怕我死了吗?”
昭蘅小心翼翼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薄唇抿成一线,眉头紧紧皱着,似乎已经不高兴到了极点。
认识他虽然没多久,可她还是头一次见他这副难看的神情,她吓得轻轻攥住他的衣襟,怯怯地问:“你生气了吗?”
李文简已经踏进庆园,他没有回答她的话,径直把她送到屋中。春喜听说昭蘅淋了雨,早已备好热水,抱着她到次间泡热水澡。
昭蘅回头看李文简,看到如雪后青松般站在原处,她想叫他,可嗓子发干,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任由春喜把她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