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下头,也应:“嘴…喝!“
五月初一日。
本月第一个朝日,按常例,在上阳宫大明殿开大朝会。
五更。
广宜公主府。
自从出宫开府之后,除去除夕、新年等大节日,广宜已有近二十年没起过这么早了。
其实她不必在早朝开始前出门,只待朝会将散时,等在大明殿外即可。
但今日实有要事,她也着实再睡不着了。
“陛下立后之心已定,又深厌安国公等倚仗旧日祖上之功,横行跋扈,以至今时今日胆敢聚众勾连妄议储君,野心昭然。陡下早晚要他们好看。我做不到,还有许多旁人抢着做。“她对自己、也对宝庆说。
拿起九凤钗,广宜亲手给自己篡在发髻正中。
大周皇室可远不止她这一府。
“我若功成,自然亏待不了她。“握住独生女儿的手,广宜微笑。
京外,江苏扬州府。
方至平旦。空中星光尚未黯淡,城中已有不少院落房舍有了起床挑水、生火做饭的响动。
江南富庶之地,城内百姓生活大抵都还过得去。有些人家点了灯烛照亮梳洗,
有些人家仍舍不得些许灯油钱,只摸黑洗了脸挽上头发,借着天上的星光月光和灶膛里的火光行事。
城东一处三进带跨院的宅院内,正房里的灯火却是通明亮了彻夜未熄。
卧房内,一个年约五六十岁,形貌干枯瘦弱的年考女子正闭眼半躺在床上。
她身穿暗青的薄绸褚子,身上盖着一条薄被,露在被外的一双手瘦骨峡峒,在一对金镭的光芒下,皮肤越发似青似黑。
房中或坐或站着五六个儿女子孙。有人满面愁苦,有人正在沉思,有人装出正在思索,实则早已困倦想睡,有人看一看兄嫂弟妹,已经下定了决心!
“都不说话是吧,那就我自己去!“沈家考二起身,冷哼道,“把大姐姐卖了的这十七八年,拿着她的卖身钱不知享了多少富贵,如今娘梦见大姐姐有不好,想叫我们去看一看,就一个个的一声不吭!“
他一脚踩上凳子,看着自己的大哥:“给我预备好盘缠,我今日就走!“
「“二弟,二弟呀!“一身灰色绸袍的沈者大躬着身子起来。
搭上考二的肩膀,他叹道:“不是我不愚去,是理国府上严命过,我们一家谁也不许再进京。若叫发现,叫我们求死不能!你那时年纪还小,只怕不记得一一“
“谁不记得!1“
沈考二瞬着眼普。
他脸上直直划下两行泪:“爹突然去了,没了营生,大哥正怕养活不起我们几个弟妹,谁知大姐姐就叫理国府的人看了去,拿了三干两银子非要买她走!大哥又怕得罪了理国府,就真把大姐姐卖了,拿了银子往南边来了,由得大姐姐被他们撮弄去,
生死不知1“
“那可是理国府!是理国公府!!“沈考大也急了,一伸手打向二弟肩胸,“那府里的考爷们动一根手指,就能让咱们全家活不成,你以为、你以为我就想卖了亲姘妹、背井离乡躲了来吗!谁知道如今在这扬州城里,还有没有他们看着咱们的人?!
沈考二挺着挨了这一下打。
他身体晃都没晃,只冷笑说:“再不想卖,不也还是卖了。拿了三干两银子买房
置地,娶了妻生了子,又做上了生意,到外面都有人叫上「者爷了。还把女儿定给了考爷家,眼看全家都要飞黄腾达了“
“二弟呀!“沈者大之妻红涨着脸站起来,“你侄女有了好人家,难道还是错处了合3“
“哎,你给我闭嘴!“沈者大踩脚。
对着大嫂喵笑一声,沈者二没说出不好听的话。
沈考大之妻却仍不服,又说:“我和你大哥辛辛苦苦这么多年挣下这份家业,可早不止三干两了!再有,你说我们享了荣华富贵,难道你身上穿的嘴里吃的,不是你大姐姐的卖身钱7“
「闭嘴吧你!“沈者大虚张声势。
他大声一吼,巴掌轻飘飘落在了自己妻子的肩膀上。
房中另外两人,沈小妹和沈考三忙都过来劝架。
沈考大之妻嚎啄大哭,被沈小妹连劝带搜地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