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从连这回没有反驳，只是笑，连邢老先生都觉得奇怪。“他怎么了？”邢老先生问。“开心。”林辰和刑从连对视一眼，彼此都笑了起来。邢老先生终于明白过来，他们这是在说情话，一脸受不了，赶紧扭回头。深入加西亚庄园林辰才知道，导游说的那些并不算夸张。这里的地可能不值钱，但不光有湖泊、密林、山丘，还有带着青苔的石桥和奔跑的野鹿，庄园大得非常过分。开放区域本身只是比较值钱的一小部分，最值钱的地方在原野深处。原谅他庸俗，毕竟看到成片巴洛克风格的建筑，除了很值钱外，他也想不出别的形容词了。轿车停下，管家拾级而下。眼前是一幢同样风格华丽的城堡，铁灰色墙体，金色塔尖，猩红地毯自上而下铺满台阶。林辰想拉车门，司机已经提前下车，替他将门拉开。金色夕阳下，一切景物透着华丽和浮夸，刑从连半捂住脸，一副觉得很丢人的样子。林辰仰头，笑问道：“又是离家的礼物？”刑从连摇头：“可能是某年儿童节礼物。”“只是礼物吗？还以为有什么别的典故。”刑从连老脸一红，随后强行地道：“没有！”这个没有显然就是有，但刑从连羞于启齿，林辰也就不问下去了。大门洞开，穹顶壁画富丽繁华，管家先生把他们领进城堡内部。虽然一切陈设亮得晃眼，也有仆人穿梭内外，但怎么看，这里都不像住人的地方。管家先生有条不紊地分配房间。这里用的是“分配”，因为邢老先生很明确地说——“他们随便住哪里都行”，而刑从连也很明确地表示坐会儿就走，因为要去赶邮轮。这句话让已经窝在沙发里吃葡萄的小王先生非常不满意。“这就走吗，晚上的焗大虾我吃不到了吗？”邢老先生脸色一凛：“几岁的人了还要叛逆？”“听到没有？”刑从连转头对王朝说。邢老先生气结。他们开始争论“几年不回家待一会儿就走”是否符合常理，林辰找到一张角度很好的高背椅坐下，一边欣赏壁画，一边欣赏有钱人家的父子日常。管家先生端来一杯红茶，在他手边放下。刑从连：“这又不是我家！这只是个景点！要不是开会你们会来这里小住？”“父母在的地方，难道不是家吗？”“既然这里是家，那今年过年我不回莱顿了。”“就没人能管你了吗？”两位先生吵得不可开交，却在某一瞬间同时看向林辰。“一般是他管我，我负责听话。”林辰很明确地表态。刑从连看着他，笑了起来。林辰放下红茶，站起身来，银勺与瓷盘发出叮的一声轻响。他望着楼梯，向来人恭敬欠身致意，平和地道：“但今天的去留，没法由你做主。”刑从连与邢老先生回头，望着从大理石台阶上缓步而下的女士，不约而同停止争执。邢夫人穿曳地真丝睡袍，黑色短发，她像刚睡醒，因此眉眼慵懒，很有女王风范。林辰记得，好像很早的时候，他坐在宏景高速公路运管处办公室，第一次见到这位夫人的照片。那时惊鸿一瞥，只记得她确实很美，而今真正照面，果然还是真人更有杀伤力些。在城堡内华贵陈设的映村下，她美得低调内敛，像海底捞起的珍珠，莹润深邃。从见到刑从连的父亲，或者更早的时候，林辰就一直在演练见到刑从连母亲时该说什么。毕竟骗了人家儿子，怎么说他都心有愧疚。等他把华丽的辞藻在嘴边过了一遍，邢夫人也终于走下台阶，站在他面前。大厅内寂静无声，他和珍珠般美丽的女士对望许久，而在这过程中无论是刑从连还是邢老先生，谁也不敢先说话。“挺尴尬的，还是由我来吧。”林辰走上前去，牵起邢夫人的手，吻了吻她的手背，“您好，我是林辰。”他一吻完毕，松开邢夫人的柔荑。邢夫人依旧不露声色，她既不蹙眉亦不微笑，只是端详他，很像那种莫名其妙难搞的岳母。“你在想什么？”邢夫人问。“想您好像有点难搞定。”“给我个理由，我要接受我儿子不能给我找个可爱儿媳妇，而是带了个男人回家。”邢夫人语气犀利。“妈！”刑从连喊道。看着邢夫人凝脂般白皙细腻的面容，林辰回答：“没有儿媳，您永远是家里最受宠爱的公主；而您的儿子多了个男性伴侣，只是家里又多了个男人宠爱您而已。”整座大厅再次静下，刑从连震惊了，连邢老先生都露出很不可思议的表情。林辰没有看他们，因为邢夫人没有说话，但望着女士犹疑的眼神，林辰就知道她想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