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件事没有尽头,如果他终其一生,只要当一天灵王,就不得不行一天事。如果他手下的亡人之数依然在日复一日地累加,那他和邪魔又有什么分别呢?
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了。
他需要一些能说清的东西……
两个小童子在门口打了个哆嗦,这才意识到屋里究竟有多冷。灵王身上的寒气全然遮掩不住,甚至波及到了他们。
这得多冷啊!
小童子对视一眼,慌忙跑进屋,凑头去看,就见灵王手指上一片冷生生的白色。
那是……结出来的霜。
这下他们真的有点慌了,抓着灵王的手指摇了摇:“大人——”
下一刻,灵王便倏然睁开了眼。
小童子心下一喜,道:“大人,你可算醒了,吓坏我——”
“们”字还没出口,就见眼前白影一闪。榻上已是空空,唯留下一片淡淡的冷雾。
小童子扑到窗前,叫道:“大人!你去哪儿啊?”
片刻后,乌行雪的嗓音顺风而来,模糊中不知为何透着一点喑哑。他说:“落花山市。”
他需要一些说服自己的东西,说服自己神木已经被彻底封禁,不会再被人利用引出新的麻烦,说服自己一切生杀和无可奈何都能看到尽头。
说服自己,他所做的一切总还是有效用的。
他想去落花山市。
那里是乱世之中常存的安定和热闹,那里是神木的封禁之地。他要再去看一眼。
可当乌行雪真的站在落花山市,那绵延十二里的灯火却并没有带给他热闹和安定之感。因为他沿着山市穿过人潮时碰到了一件事……
他站在一处客店前,看着不远处攒聚的人群,听着嘈杂议论的人语,嗅着夜风里浓郁得呛人的脂粉味,心脏如坠冰窟。
他看见一个瘦猴似的伙计爬站到一个翻了的车摊上,冲嘈杂的人群解释道:“诸位客官莫急,莫骂,稍安勿躁。那是隔壁李记家的胭脂,出摊的时候不知怎么碰到了落石,砸垮了摊车,胭脂水粉盒儿撒了满地,这会儿正清着呢。”
那一刻,胭脂粉末随风而起。
乌行雪在那一瞬间闭上了眼睛。
那位瘦猴似的伙计说的话,只说开头,他就能在脑中接上下一句。因为早在二十多年前,他就在这里听过。
他因为碰到了萧复暄,给小童子传书让他们不用来时,还拿这打翻的胭脂水粉做了借口。
一模一样的场景,一模一样的人,说的是一模一样的话。
人世间没有这样的轮回,只有一种东西会这样存留于世,那种东西叫做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