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她想起一件事情——茜草跟紫草的婚事。她自己虽然不结了,但她们要结啊,根深蒂固的想法可不会因为这几年的相处就改变。
她可是在办公室的刀枪剑雨下活过来的,她能不畏惧人们眼光,但这两个丫头肯定不是那样。
「茜草,你今年几岁了?」
「婢子今年十七。」
「竹林跟竹生年底前会回来,等过年后铺子开张也会忙上好一阵子,我能用的人不多,所以得先留你帮帮我,不过你放心,最晚明年夏天,我一定请人给你说媒,十二担嫁妆,一百两体己钱,大红花轿的让你出门。」
本已重新睡下的茜草连忙起身下跪,「谢大爷,可,可婢子不想嫁。」一时间,田青梅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想嫁?」
「是,婢子跟着大爷过得很好,将来想一直留在大爷身边服侍,求大爷别嫌弃。」
听她说得严肃,田青梅忍不住从床上起来,做了手势,让她别跪着,起来说话,「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要是老死在田家,将来可是没人拿香火的。」
「婢子不求香火,但求这生平安。」
哇喔,她这丫头也不是普通人呢。
大黎朝对女人很不友善,地位低不说,女人每到七巧节就得听女诫,内容也是令人嗤之以鼻,总之就是告诉女人,把自己当女佣就对了,简直一本废书。
可这样的废书由于是从小听起,因此大黎朝的女人都奉为圭臬,让她以为每个姑娘都想嫁。
「其实,婢子并不是长大后被卖,小时候就被卖过一次了,在花香胡同的艳青楼,因为年纪小,在那里帮忙打杂。大爷肯定猜不到,里面有好几个姑娘都是被自己的丈夫卖进来的,有的都还生过孩子,但丈夫无情,说卖就卖,我年纪虽小,但听得也怕。
「我在艳青楼常常被打,一旦手脚慢些,棍子就上来了,等到十四岁,老鸨便会替我举办花宴,让嫖客们竞价我的初夜,所幸十三岁上,我母亲千辛万苦把我赎出来,回到家里虽然保住清白,可我爹日日打骂,嫌弃我是女孩,觉得我浪费米粮,就这样到了十五岁,我母亲病逝后没多久,我爹又把我卖了,这次运气好,是大爷买下我。」
田青梅呆了呆,她知道茜草是被酒鬼爹给卖的,却不知道茜草早被卖过一次,而且贪钱多,不是卖给人牙子,而是卖入青楼,可一个事情都还做不好的小丫头能值多少钱,怕是只够他喝几日酒。
一个酒鬼丈夫,茜草的母亲得多小心才能存下银子赎女儿?
想当然耳,酒鬼丈夫发现女儿回来不会是高兴,而是妻子居然敢私藏钱,只怕又是好一顿打。
「婢子跟了大爷之后总算能睡上好觉,婢子第一次知道原来安心入睡这么舒服,不用怕有人突然冲进来打人,不用怕有人突然冲进来骂人,可如果嫁人,我怎么知道丈夫心性如何,公婆心性如何?
「这两年多跟着大爷,婢子眼界也开阔了不少,如果能过得不错,又何必让自己劳累?赵家出了进士,已经算是书香世家,可是赵大爷呢,一旦高中就只想攀附张家小姐,一点也不顾念夫妻之情,读过书的都这样了,婢子能嫁的只怕也是贩夫走卒,眼光肯定更狭隘,婢子懒惰,只想服侍大爷就好,不想嫁去别人家里服侍婆家人,求大爷成全。」
哇,她这丫头见识可大了,从小听女诫能有这般胸怀,也是很少见了,「我知道了,我自己都不想嫁,不会逼你的,但若哪日改变主意,随时都能跟我说。」
「是。」茜草下跪磕头,喜笑颜开,「谢谢大爷。」
「那紫草呢?你们姊妹可有说过这事?」
「紫草喜欢娃娃,怕是想嫁的。」
「想留便留,想嫁便嫁,我在赵家装蠢装贪,你们二人也跟着受了不少白眼,闲话只怕没少过,放心吧,我都记得。」
「婢子不敢,跟着大爷是福气,不委屈的。」
主仆又说了一番,这才各自睡去。
说了一阵子,田青梅倒也清醒了不少——是,项惠真的是她的菜,说话文雅,有幽默感,遇到事情临危不乱,这些都让她冒出粉红泡泡,可是,现实实在太难跨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