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嬤嬤领了命,匆匆赶往椿树胡同。到了魏家,人倒是没换,不过老太太院子里不像早前热闹,几乎没什么人了,只有两个小丫头子,扒在窗前擦欞子。
她进上房探看,屋里也没个人伺候,就见魏老夫人孤零零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眼珠子在眼皮下骨碌碌乱转。
闪嬤嬤唤了她一声,&ldo;老太太,您好些没有?大姑娘打发奴婢来瞧您啦。
魏老夫人眼珠子转得更凶了,可眼皮子却有千斤重似的,怎么都掀不起来。
闪嬤嬤觉得有点嚇人,这老太太像是被自己的壳子困住了,出不来了。她没敢再逗留,赶紧从上房退出来,出门正遇见老太太的陪房王嬤嬤,便顿住了脚,打探老太太怎么成了这样。
王嬤嬤直摇头,&ldo;说不上来,一病就起不来了,跟克撞了邪祟似的。
&ldo;怎么不叫个仙儿瞧瞧?
闪嬤嬤道,&ldo;没准喝上一碗符水就好了。
王嬤嬤凉笑,&ldo;连大夫都不请,还请仙儿?
&ldo;没请大夫?
闪嬤嬤再接再厉刺探,&ldo;这可是老爷亲妈,就算太太不让请,老爷也不管?
王嬤嬤嘆气,摇着蒲扇道:&ldo;生儿子有什么用!刚落地那会儿是得意,门头都比生闺女的高三尺。结果长大了,娶了媳妇忘了娘,当初还不如生个棒槌。
闪嬤嬤不由跟着嗟嘆,閒谈了几句,才往前门上去了。
她顺着墙根儿走出大门,对面跨院的马夫人狠狠&ldo;呸
了一声,转头冲魏庭和发作,&ldo;你生的好闺女,祖母病得快死了,她连面都不肯露一露,打发个混帐婆子回来,就算探过了。我到底是她继母,虽没生她,却给你生了三个孩子。她见着我,只管说什么&lso;太太来了&rso;,连礼都不行一个,眼里还有谁?再说这些弟弟妹妹,和她是一根藤上下来的,她不看僧面看佛面,拉扯一下兄弟怎么了?这可倒好,我巴巴儿上余家见她,她两句话就把我顶回来了,真是越想越恼火,气得我肠子都拧巴了。
魏庭和被她大嗓门一顿宣排,脑仁儿突突地跳,皱着眉道:&ldo;谁让你去了?你们原就没什么往来,凑到人家门上討官儿,这不是上赶着热脸贴冷屁股吗。
马夫人被他说得语窒,支吾了下道:&ldo;回门那天,她答应我的,谁知转头就不认帐了,这小妖精!
魏庭和听得嗤笑,&ldo;她那脾气,能答应你?你別不是大白天里做梦,把自己给骗了吧!
他一顿嘲讽,让马夫人气不打一处来,脱口道:&ldo;老太太先前有句话说得对,这丫头就是窜了秧子,你可別乐了,八成不是你的种。
魏庭和被她这么一说,急赤白脸,&ldo;你这张嘴,就该大嘴巴子狠扇一通才老实。什么叫不是我的种?她娘清清白白嫁到我魏家来的,孩子落地交到我手上,我亲手抱过的,还能有错?
马夫人犹不甘心,说破了天也要拆他的台,&ldo;可你瞧,她脸上哪一寸地方长得像你?別说她像亲娘,你前头那太太我不是没见过,八竿子打不着的模样。依着我说,就算是你的种,养在南方这十几年,谁知道出了什么岔子
忽而灵机一动,猛地蹦出个想法来,&ldo;別不是叫人调了包吧!贪图你每年供给的那些银子,把真的卖了,换个假的让你养活。
这天马行空的主张,让魏庭和一时找不着北。愣了好半晌才道:&ldo;又不是唱大戏,还弄一出李代桃僵。
马夫人白了他一眼,&ldo;她眼下认你这爹吗?人家当上了指挥使夫人,连个好脸子都不给你,你还巴巴儿等她尽孝呢!早前跟她上南边伺候的那个老妈子,这会儿人在哪里?把人叫来嚇唬嚇唬,就说查明白了大小姐不是真小姐,没准儿一震慑,真能讹出点什么来。
魏庭和觉得她八成是得了失心疯,这等荒唐事儿,亏她说得出口。
&ldo;你就胡闹去吧,我看你能讹出什么牛黄狗宝。
他说完也懒得同她多囉嗦了,迈着大步出门,谈他的买卖去了。
那厢闪嬤嬤回到白帽胡同,把在余家的见闻仔细说了一遍,摇头晃脑道:&ldo;老太太看着怪可怜的,那么厉害的人,沦落成这样,想是以前没积德。
如约很替魏姑娘和她母亲觉得解气,她们母女俩的死,或多或少是因魏老太太而起,如今魏老太太成了这样,也算是报应。
不过眼下还有另一件事要问,她搁下手里的针线道:&ldo;这次回去,园子里换人了吗?
闪嬤嬤摇头,&ldo;倒是没换,不过人少了许多。老太太是个图受用的,平时跟前少说得有十来个伺候的,可这回只剩王嬤嬤和两个黄毛丫头,余下的不知道去哪儿了。
魏家人口的变动听着很奇怪,总觉得里头藏着什么秘密似的。她略思忖了下,偏头吩咐莲蓉:&ldo;把谷儿和小秋叫来,我有话问她们。
莲蓉说是,不一会儿就把两个丫头叫进了上房。
她们见着如约,畏缩道:&ldo;大姑娘,您要把我们送回魏家吗?我们愿意多干活儿,求您留下我们吧。
其实魏家是她们的本家儿,照常理来说,就算当真回去,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犯不着一副要上断头台的样子。
如约是和善人,循循道:&ldo;我听说魏家后院儿里半年换一回人,你们知道是怎么回事吗?往常和你们一道当差的小姐妹,这会儿在哪里?还在魏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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