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描淡写的话,在他心头狠抓了一把。有些感情很难自持,他还是泄露了天机,&ldo;是朕的错,那天应该把你追回来的。现在后悔,好像来不及了。
如约听他这么说,一直悬浮的心终於落回了胸膛里。
紧紧咬住唇,她知道自己看见希望了。她孤身一人在这世上討公道,没有动刀动枪的本事,也没有推翻皇帝的手段,她唯一的本钱,就是她自己。利用感情,或许听上去不光彩,但只要能达到目的,光彩值几个钱!世事轮转,一切都在发生微妙的变化,就像枝头的果子随时令成熟,时间没到,你只有眼巴巴地看着它。
早前她也有些遗憾,就这么狼狈地出宫了,但现在看来,一切仍是最好的安排。
迴旋的余地变大,反倒可以一箭双鵰。
但她懂得,一团火般扑向他,很快便会让他厌倦。须得轻重得宜、循序渐进,才是钓鱼的最好方法。
遂按捺住住起伏的心潮,卑微地说:&ldo;万岁爷和娘娘都是为臣妇好,原本这姻缘,任谁看来都是很稳妥的
忽而又转了话风,&ldo;万岁爷,臣妇听说贵嬪娘娘眼下不在宫里了?请万岁爷息怒,母家不成器,不该牵连娘娘
皇帝哼笑,&ldo;你自身难保,还惦记她?要不是她,你不会弄成现在这样。
嘴里说着,手上放轻柔,揭开压制了半天的巾帕,查看伤口是否还在渗血,一面又道,&ldo;你早不是她宫里的宫女了,用不着低声下气替她哀求。人要学会先保全自己,再顾念他人。余夫人,朕想听你一句真话,这伤是不是他弄出来的?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火候差不多了,要是继续敷衍,就不討人喜欢了。她踟躕了下,终於向他坦言:&ldo;万岁爷跟前,臣妇不该扯谎隱瞒,原本想着家务事上不得台面,何必惊扰圣驾,但这伤口不爭气,不知怎么崩开了
余大人那脾气,確实难琢磨,昨晚上他来瞧我,看见我正绣御前的活计,脸色就不大好,责问我招揽这个,是不是还想回宫里去。
她说着,眼泪莹莹掛在眼睫上,略稳稳声气儿才又道,&ldo;我哪儿能有这个心思,无非做惯了这些活计,愿意替御前分分忧罢了。可他不依不饶,提起早前贵嬪娘娘干的糊涂事,越说越恼火,就上来抢我手里的剪子。结果一不留神,划破了我的胳膊,倒也不是成心的,更不是对万岁爷有什么不满,还请万岁爷別误会。
她到这个时候还尽力维护着余崖岸,让人听出了满心的惆悵。
皇帝没想到,在他不曾察觉的角落里,有个女人因他受了这些委屈。先前不知道就罢了,一旦知情,心里的愧疚便不断壮大,到最后实在觉得很对不起她。
至於那个余崖岸,曾经倚重的利刃,早晚会有不趁手的时候,他並不对此感到意外。心里生出些许鄙薄,只是看在他以前的功勋上,暂且不去动他罢了。
但眼下的事要解决,他沉声道:&ldo;朕回头召见他,找机会向他澄清,让他好生对你。
如约惶然说不,那种恐惧看上去是发自內心的,颤声道:&ldo;您这时候千万不能同他提起,万一他恨我向您告状,回来又不太平。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吧,反正不是什么大伤,养养就好了。
可是伤口看上去很深,对她来说是小伤吗?
他一想起她流着血,还在替他赶工织补袍子,心下便惨然牵痛。顿了顿问:&ldo;这两天还想见到他吗?要是不想,朕替你把他支走。
如约自然求之不得,手臂上的伤口需要癒合,最好是不要让余崖岸知道。自己走到这个境地,从今往后需要两头敷衍,如果能暂时支开一个,也好抽出工夫来应付另一个。
於是頷首,&ldo;我们大人想是还在气头上,这两天不见也好。
说罢又添了一句,&ldo;万岁爷替臣妇着想,但臣妇也怕有损君臣之谊,还请万岁爷温和处置。臣妇的针线活计,万不能和我们大人对万岁爷的忠心相提並论。夫妻间一点小小的齟齬,本不该告到御前的,如今惊动了万岁爷,属实是臣妇失仪了。
她面面俱到,在他看来都是苦难。巾帕下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他把手撤开,亲自打了手巾过来,想替她把手背上的血痂擦了。
然而她诚惶诚恐,却行退了两步,躬身道:&ldo;臣妇不敢。
他伸出的手悬在那里,清瘦的骨节看上去有些可怜相。倒也没有一意孤行,手腕轻轻抬了抬,&ldo;你自己擦吧。
如约方把手巾接过来,低着头把周边的血跡清理干净。那厢章回带着金疮药回来,仔细替她上好,又拿细纱布包裹了两层,切切地叮嘱着:&ldo;御医说了,这两日不能沾水,不能叫汗捂着。平时留神別碰着它,只要不出血,过上天的就好透了。
如约感激地欠身,&ldo;谢谢总管,顶着大雨为我奔忙,一会儿取孝服,一会儿又討金疮药的。
章回&ldo;嗐
了声,&ldo;夫人在宫里时候,咱们处得多好,不能因您出宫嫁人,就忘了旧情。
今天的这齣戏,到这儿也演得差不多了,她復又向皇帝纳福,&ldo;叨扰万岁爷半天,实在不应当。臣妇告退了,万岁爷歇息吧。
皇帝点了点头,看章回把人引出行在。外面已经预备好了小轿,等她落了座,两个太监稳稳地抬起来,悄然滑进了雨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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