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的庞观主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作思考状,看模样是一名其貌不扬的中年道人,髭须稀疏,披着一件赭红鹤氅,听他问道:“内侍省?阁下有何贵干?”
“事关机密,不知可否容我等入内详谈?”张藩拿出代表内侍省身份的勘合鱼符。
庞观主打量鱼符几眼,示意弟子打开院门:“进来吧。”
张藩一行进入这寻常院落,就见庞观主正在指挥手下几名弟子收拾各色法物。
“庞观主是来调查盐池妖祟一事么?”张藩率先问道。
“不错。”庞观主引众人至正堂落座,他随意坐到榻上,盘腿养神:“明明是你们内侍省的刘夫人要我出面一探究竟,怎么还要派你们几个来?莫非是怕老道我偷懒耍滑,所以安排人手监察?”
庞观主看似涵养不错,但嘴上丝毫不饶人,张藩连忙言道:“看来庞观主还不清楚,刘夫人她……已经死了。”
“死了?”庞观主闻言一惊,抬头便问:“谁杀的?”
张藩嘴巴微张,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程三五发问道:“谁告诉伱刘夫人是被杀的?”
庞观主微微一怔,随即沉声说:“刘夫人是你们内侍省派到灵武城的密探,她之前来玄武观找我,气色如常、并无病痛,怎会无端暴毙?定然是受人加害而亡!”
“不错。”张藩用眼神示意程三五收声,赶紧解释说:“我们奉冯公公之命,前来灵州调查盐池妖祟,原本打算先与刘夫人接洽,探听灵州本地风声。孰料刘夫人满门被害,而且我们还被朔方节度使误认为是灭门凶手。”
听完这番讲述的庞观主脸色古怪,不由得问道:“杨节帅并非不讲道理之人,他怎会认为你们是凶手?”
“我们……先前按照内侍省查案办差的惯例,没有对外表明身份,因此双方产生了一些误会。”张藩言道:“今番前来,除了是为查明盐池妖祟,还希望庞观主出面,带话给杨节帅。”
庞观主长叹一声:“我大概明白了,你们与杨节帅起了冲突,说不定还杀伤了朔方军兵士。你们担心事情闹得不可收拾,不敢直接返回长安,所以转道来找我。”
“庞观主明鉴。”张藩叉手作礼,他如今有求于人,不敢仗着绣衣使者的身份颐指气使。
“承蒙赏识。”话是这么说,可庞观主语气略显冷淡:“不是我不愿意帮助几位,而是我在杨节帅面前,未必能说得上话啊。而且还事关刘夫人……等等,你们该不会不清楚刘夫人和杨节帅的关系吧?”
张藩与程三五几人各自对视,随后带着疑惑目光望向庞观主,对方无奈发笑:“刘夫人与杨节帅私底下交情不浅,只是为尊者讳,大家不会放在明面上说就是了。”
“啊?他们俩是奸夫**妇?”程三五脱口而出。
张藩已经习惯程三五这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作风了,庞观主却不大适应,不悦道:“你们内侍省一点规矩都不讲了么?能不能别让这等粗鲁之辈插话?”
“你们先回避吧,让我与庞观主单独谈话。”张藩只得让另外三人离开正堂,免得程三五多言坏事。
“不曾想,刘夫人与杨节帅还有这重关系。”张藩这回算是明白过来,为何刘夫人几乎能事无巨细地探听到朔方军政。
并非是往节度府中安插人手,而是刘夫人亲自出面,确实比其他人便捷得多。
而张藩如今只觉得麻烦更甚,这样一来,他们与杨太初可谓是公私两重仇怨,说一句不死不休也是轻了。
张藩甚至一度打算,直接将程三五交出去给杨太初泄愤,以求摆脱追究。但要是这么做,回到长安后恐怕也无法向冯公公交待。
“你们直接与杨节帅起冲突了?”庞观主细声探问道。
张藩有些绝望地点头:“刚才插话的那位叫程三五,他……大概杀了几十人,都是朔方军的兵马。”
“几十人?”庞观主望向屋外,脸上难掩惊疑之色。
“此人武艺不凡。”张藩补充道:“不瞒庞观主,我前来调查盐池妖祟还是次要,此行真正目的……”
“好了,这是你们内侍省的事情,我不想多打听。”庞观主非常识趣地打断对方话语,随后叹气说:“你们太看得起我了,虽然有幸担任朔方诸州的道门威仪使,但我在节度府中并无一席之地,倘若触怒了杨节帅,他都用不着向长安上奏弹劾,直接派兵将我拿下便好,你们找错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