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缪冬寄是他的解药,同时又更给他下了新的毒。
医生走了之后江季恒闲着没事儿做,便拿手机找了缪冬寄的《广寒月》在手机上看。
郑遂每天下午四点都要准时下班,连吵架这么快乐的事情都没心情继续,跋涉千山万水去把在印大剧院排练的黄兔子接回来。
没吵出来个结果的缪冬寄心情郁郁地挂了视频,然后问江季恒今天晚上吃什么。
「都行。」江季恒回答。
「那就还是订中午的那个土豆炖牛腩好了。」缪冬寄这人在吃的这一方面其实没那么喜欢挑战,喜欢一个东西便会吃很久。土豆牛腩味道还算不错,江季恒中午吃得还算满意,缪冬寄也就不想费心思再去尝试别的菜了。
他订餐之馀随便抬头看了一眼,却正好看见江季恒屏幕里面身穿红衣的自己。
「我就只在剪辑完全结束的时候,完整地看过一遍《广寒月》。」缪冬寄趴在床上仰头看江季恒,「它好看吗?」
江季恒想也不想地说:「当然好看。」
它可是那么独特又古怪,却又一眨眼就可以让全世界动容的电影啊。
江教授当年上课的时候用那么多时间与精力告诉那群小孩子们这部电影有多好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多的私心呢。
但是如今的江季恒重新看《广寒月》这部电影时,甚至都能想像的到缪冬寄光着脚穿着红袍子走在片场里面的画面。
江季恒从刚来印艺的时候就很喜欢缪冬寄做东西的样子,无论是当年做剧还是现在做电影,那时候的他大概是由艺术的分子组成的总和。连指尖的每一个轻颤都被酝酿在魅力丶天赋和独特的才华里。
缪冬寄闻言没说话,先是低下头三下两下订完了外卖,然后放下手机脱了鞋爬上了江季恒的床钻进了他的被子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看着屏幕说道:「既然挺好看的,我也来看一看。」
他大概从没身为观众看一眼自己的剧。
江季恒:「……」
他当年看着「红衣的愤怒」都能起反应,更何况是现在温香软玉在怀,坐怀不乱可不是一个快30岁的男人能轻易做到的事情。
但是江季恒却也只能从嗓子里面逼出了一个「好」字。
相比之下的缪冬寄真的就非常正经,即便是半趴在江季恒腿上这么色情的动作,实际上也就是为了看个自己的电影。他腾出手来从衣服口袋里面摸出来了一根棒棒糖,费力拆了之后送进了自己嘴里。
穿着宽松的病号服,感受着缪冬寄在自己身上动来动去的江季恒感觉目前情况十分危急,只能调整了一下姿势,再把缪冬寄从自己腿上拎起来放在自己身边坐好,美名其曰说:「你腰不好别动来动去的。」他甚至还很贴心的把自己枕头放了过去,「来,枕头分你。」
缪冬寄已经开始认真看电影了,所以任由内心戏很多的江季恒随便摆布自己,不疑有他地认真盯着屏幕,看着看着忽然冒出来一句:「这个镜头我好像是受到《时时刻刻》影响拍的吧,虽然当时并没有意识到。」
江季恒闻言愣了愣,然后看向了屏幕。
屏幕里面林光霁所饰演的男主角正趴在桌上,沉默地看着一颗被人掐断了茎的幼花。
的确和《时时刻刻》之中的一个镜头有些相像——女主角躺在地上,注视着一只已死或者将死的小麻雀,
「那部电影是我大二的时候有一个老师放的。」缪冬寄和江季恒说道。
那是一个午后,电影又有些文艺晦涩,大家大多都在低着头做自己的事情,缪冬寄却认认真真盯着幕布在看。
「我看这个镜头时流了泪。」他回想着说道。
缪冬寄热爱艺术和思考,但其实并不大懂哲学,他知道这个片子在探讨死亡,但却并不知道女主躺在这里看一只死去的麻雀的时候都在想些什么。
但是他流泪了。
我们的确不了解这个世界,却也常常因此而感动。
这个片子究竟是讲述什么的呢?有老师或者书本回答他:「讲的是人生的意义和女性的抗争。」
但是他生长的过程和别人不同,他根本不了解性别所带来的符号和意义,也从来不羞耻于将自己代入女性的躯壳去进行体会。所以那时他和电影之中的三个女性连接在一起,从而得到了他从这个电影之中所得到的思考——人生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呢?
缪冬寄从毕业了决定要拍片子开始,就知道自己的第三个电影会去拍摄这个主题。
因为并不是文艺或者哲学人士闲来无事的胡乱揣测,而是拥有人生的每一个人都不应该羞于思考的问题。
缪冬寄想起来《时时刻刻》之后又瞬间对自己的电影失去兴趣了,干脆扭来扭曲在江季恒的身边躺下,放倒枕头想要睡一觉。
缪冬寄只要无事可做就容易犯困,也不知道是不是和身体弱有关系。
江季恒摸了摸他靠在自己身边的头,然后继续带上耳机看电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