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什么查?」花途翻了个白眼,「咱俩去找那两个小演员去。缪导不知道怎么回事你还不知道啊?你跟我们家阿寄一样没谈过恋爱啊?」
柳阕挠了挠头:「也是,走吧。」
柳阕花途走了几分钟之后,江季恒终于叹出了一口气,温和地拍了拍缪冬寄的手臂,「走吧,今天请你在后街吃饭。」
可惜连后街的饭对于缪冬寄来说都没有什么吸引力了,这两天的拍摄让他的心情逐渐暴躁,精神的紧张连带着他的身体也开始消极怠工——没胃口,头疼,还间接性腰酸背痛。
他精神恹恹,一路被江季恒拎到了店里面之后依然还在发呆硬想。
江季恒点完了菜,还去隔壁买了串冰糖草莓,红色的冰糖草莓明晃晃往缪冬寄前面晃了晃,终于勉强唤回了他大部分神志。
「吃完饭才能吃。」江季恒将冰糖草莓插在了一边的筷子筒里。
缪冬寄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动起了筷子,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不爱说话,盯着碗里的饭一言不发。
江季恒知道他这两天拍片暴躁,分镜和拍摄样本也是他一遍遍盯着过的,自然也清楚问题究竟在哪里,并非必须要缪冬寄张嘴说出来。只是他知道,缪冬寄本人其实并不抵触和别人交流探讨,恰恰相反,意见的表达丶交流甚至是冲突都是他喜欢的范畴。
再三的试探之后江季恒明白了:缪冬寄的暴躁和沉默,并非是因为他不想说,而是因为他的确不知道问题出现在哪里。
两个人吃完了饭,江季恒终于把那根冰糖草莓给了他。他们如同几个月前第一次见面一样溜达着往回走,只不过这个时候的缪冬寄已经更习惯站在他的身边,而且因为害怕还要贴着他走。
江季恒问他:「你是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对吗?」
缪冬寄稍稍一愣,然后点了点头:「分镜……场景,节奏,我觉得都没有问题。」他大学的时候不是没有涉足过爱情相关的戏剧,他做起来也并没有那么难。
缪冬寄虽然并不是那么擅长电影表达技巧,但是在拍片子之前是会没日没夜地拉几个经典片子的,何况还有柳阕江季恒这种技术人才把关,技巧上不应该出现大问题。更何况戏剧感本来就是他电影上面的特色和优势所在。
「当年蒙太奇被发现之后,有人觉得等到他们将蒙太奇运用得炉火纯青之后,就可以不用依赖演员的表演,演员只需要录入一些非常简单的动作。剩下的故事发展全都靠剪辑来实现。」江季恒转头,「缪导当年有好好听电影史课吗?」
「没有,但是讲这个的那节课我被罚站了,因为和同桌聊剧本。」缪冬寄认真回想了一下,「所以我好像听了点。」
江季恒闻言一愣,随后哑然失笑,笑了一会儿之后继续说道:「为什么那么多写实主义拒绝蒙太奇而选择了长镜头呢?我们都知道,好电影需要好演员。剪辑和拍摄呈现不出来的渲染力,演员的表演可以轻而易举做到。你是舞台剧出身,最知道演员的渲染力有多强。」他看向缪冬寄,「情感这种东西,是难以用蒙太奇和技巧去表达的。」
他耐心地说道:「并不是说蒙太奇派拍不出好的爱情片。只是说即使你对蒙太奇的运用炉火纯青,也很难在没有演员配合的情况下拍出你想要的那种爱情片效果。而且你本身也更擅长戏剧化的东西,我和柳阕做出来的所有置景丶造型丶灯光或者摄影都是根据你的特点出发,而你也要去配合他们。「
「情感这种东西和别的东西不一样?」缪冬寄认认真真地问。
《广寒月》因为电影类型和表现形式的不同,在拍摄和美学上面有着很大的不同。他虽然科班出身,但在大学期间更多涉猎的还是戏剧方向,在电影上也属于插班生。
才华斐然名震全球的缪导,的确还需要多加学习。
「对,不一样。」江老师认真地说道,「情感这种东西,谁都无法证明他的客观存在,但是你自己知道你有。因为它是被自我证明的东西,所以它不一样。」
缪冬寄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你从无数爱情片之中总结的,光线丶技巧丶光感丶细节都没有用。」江季恒说,「有用的,是沈颂和林歇自己的东西,是承接的目光或者微小的表情。小演员热情有馀丶但演技稚嫩缺少经验,小小年纪自然在□□这方面并不擅长,而且还有一个似懂非等的导演。」
缪冬寄闻言抬头,瞪了笑得特开心的江季恒一眼。他虽然已经知道了问题的所在,但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去解决——沈颂林歇小演员可能会是他们学校里面演技不错的学生,但真的年轻又生疏,难以驾驭《残霜天》之中那份厚重复杂的情感。
缪冬寄竭力想把《残霜天》中的爱情做得真挚一点丶甚至辉煌一点,但镜头里留下的每分每秒都是小心翼翼而沉重的——好像是和这个电影的基调相符,但是真的不够爱情。
江季恒看着他终于脱离了暴躁的自我抵触状态,看着愁眉苦脸的他笑了笑:「别担心啦,知道问题了就都好解决了,缪导知道谈恋爱的感觉吧?」
缪冬寄茫茫然抬头,想懂问题之后略带哀怨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