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的意思是,荣安王及郡主入京期间,一切安排由我负责?”方紫岚不敢置信地看向前来府衙传旨的夏侯彰,只见他斩钉截铁地点头道:“是。”
简短有力的一个字,压得方紫岚透不过气来,她咬牙切齿道:“明日入京,也要我亲自去城门口迎接?”
“是。”夏侯彰一向不苟言笑的脸,此时在方紫岚眼中更多了几分刻板,她硬着头皮从夏侯彰手中接过了圣旨,“臣,方紫岚,领旨。”
待夏侯彰离开后,方紫岚便召来府衙中大小官员,将迎接荣安王及郡主的一应事宜安排了下去。为防荣安王挑错,她事无巨细件件敲定,直到都确认无误才安下心来。
第二日一早,方紫岚便带着府衙中几位较为清闲的大人守在了城门口。她原本没打算要府衙中其他人随她一同前来,但思前想后荣安王毕竟是李晟轩的皇叔,宗亲之中也算是独一位了,排场总要有。
于是她招呼郑琰挑了些府兵,再加上李晟轩指派的京郊大营兵士,人数甚是可观,排场自然就有了。
但她转念一想,大伙全是武人,往城门口一站,不像是迎接倒像是去拿人,实在是威严过了。
不得已,她便只能从府衙中找了几位不太繁忙的大人,请他们撑场面了。
故而荣安王及郡主到京城外之时,远远便看见列队整齐的兵士,乌压压的一片,在见到他们的车驾之后,齐声问安。中气十足,声音之响亮,惊得马儿都忍不住嘶鸣了几声。
见状车夫手忙脚乱地拽紧缰绳,安抚着马儿,待其平静后,荣安王才从车驾中出来,神色郁郁地看向一脸正色的方紫岚,她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仿佛刚才的下马威与她毫无干系。
“方大人,好久不见。”荣安王神情稍缓,疏离而客套地与方紫岚寒暄了几句。
“王爷安好,只是不知郡主……”方紫岚刻意停顿了一下,探头朝车驾望了望。
荣安王挡住了她的视线,含沙射影道:“小女素来柔弱,从未见过如此声势浩大的阵仗,只怕现下仍未反应过来,还请方大人莫要怪小女失仪。”
方紫岚摆了摆手,“王爷言重了。”暗里却道便是没有这一出,恐怕荣安郡主也不会露面。
疫病之后荣安郡主抢了云轻寒的功劳,在荣安王的混淆视听下成了东南百姓心中的活菩萨。
菩萨向来不食人间烟火,接受世人顶礼膜拜,哪有公然现于人前的道理?是以荣安郡主的真面目,在东南之地也鲜有人知,只是传闻她貌若天女,是个神仙一般的人物。
“方大人终究还是来了。”中年男子转过身,紧抿的双唇难掩严厉,一双利目透着世故,与方紫岚想象中的陆唐大致是差不多的。
她这样想着,缓缓开口道:“陆唐大人恭候已久,我若不来岂不是不给面子?”
“方大人比上官霂预想的聪明,也比我预想的有手段,逼得我如今不得不见你。”陆唐说着坐到了主座上,示意她们二人落座。
二人落座后,方紫岚才再次开口道:“我倒是不知自己做了什么,要陆唐大人逼不得已请我来。”
“方大人何必在我面前装糊涂。”陆唐双眉紧蹙,“若是没有你指使,钟尧如何敢抓霍三娘?”
方紫岚微微一笑道:“比起指使,我更喜欢撑腰这个词。毕竟抓霍三娘,不论于谁而言,都是好事一桩。”
陆唐冷哼一声,“方大人巧言善辩,不妨说来听听。”
“巧言善辩谈不上,只不过我多少能看清一些局面。”方紫岚脸上笑意不减,“陆唐大人不妨猜一猜,上官霂都和我说了些什么?”
她不答反问,陆唐眉头皱得更紧,“事到如今,上官霂那个小子还能说些什么?”
“上官霂什么都说了。”方紫岚说得毫不遮掩,“从之前勾结蛮族驱狼戕害上官族人,再到锦熙楼夜宴行刺,至现在虐杀上官女子,妄图嫁祸于我,都说了。”
陆唐神色沉了几分,“上官霂什么都说了,方大人还能放过他?”
方紫岚从善如流地答道:“自是不能。可是上官霂为了脱罪,说了桩交易,让我很动心。”
“什么交易?”陆唐神色愈冷,方紫岚笑意愈浓,“这桩交易,陆唐大人应是能猜到,与霍三娘有关。此次上官女子的人命官司,只要说是上官伶兰与霍三娘内外勾结,把罪名都推到这两人身上,我们都能落得干净。”
陆唐冷笑一声,“这种得过且过的小孩把戏,上官霂许了方大人什么好处,竟能让方大人动心?”
“至于好处嘛。”方紫岚有几分懒散地靠坐在座位上,“陆唐大人想必也听说了,陛下想在北境建都护府,对北境之主而言这可是桩大事。然而我一没钱财二无人脉,自然需要人帮衬,否则差事做不好我这位置也坐不稳。如今有人愿意替我出钱出人,我当然会动心。”
“就凭这几句空口白话,方大人就动心了,说出来谁人会信?”陆唐舒展了眉头,语调也多了一丝嘲讽,“我可不是这么好糊弄的人,方大人还是说实话吧。”
方紫岚轻笑出声,“这就是实话,若是陆唐大人不信,我也没有法子。我知道陆唐大人在想什么,上官霂若是没了你们这些上官旧人的支持,不过就是无足轻重的一个黄口小儿罢了,我与他做交易还不如与你来谈判,我说的可对?”
陆唐微微勾起唇角,“方大人果然是个明白人,那为何还会对他提出的条件动心?”
“那是因为陆唐大人搞错了一点。”方紫岚敛了笑,神色严肃了一些,“上官霂没了你陆唐大人做后盾,还有其他上官旧人愿意帮扶他,毕竟他是唯一一个既顶着上官姓氏,又有利用价值的男丁了。因此你陆唐大人若是舍了他上官霂这个傀儡,就没有幌子在这北境兴风作浪了,更遑论把我从北境之主的位置上拖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