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颂将行李箱暂时推到鞋架边上,回头瞧见杨梦一仍对着自己笑。
那笑给了她一些勇气,她抿着唇,快步朝她走去,不发一语地,将人装进怀里,紧紧箍着。
她抱得又急又紧,几乎可以将人提起来,杨梦一甚至没来得及张开手臂,整个人也只得微微踮着脚,才能不坠得难受。
她的脸埋在罗颂的前襟里,能听到另一颗心的跳动,如澎湃浪潮惊天动地。
在熟悉的眷念的干燥松木香气中,她放任自己如归巢倦鸟,依赖地深深闻嗅与贴近。
拥抱是一剂良药,罗颂只觉得自己慌乱了一天的心终于终于得到了抚慰,也是在这一刻,她第一次具体可察地明白自己究竟有多不安。
杨梦一的手臂被箍在身侧,动弹不得,好一会儿后,才闷闷出声:“罗颂,你……你松一下。”
罗颂听到了,但没有动,也不愿意动。
杨梦一只好压实了声音,重复:“你松一下。”
轻轻一声落在罗颂耳中也像呵斥,她腾地便松了力气,浑身上下隐隐透着无措。
杨梦一得以稍稍夺回主动权,一抬眼,见她呆呆站在面前,心头又有些泛酸。
她叹了口气,主动抬起手臂,环住罗颂的背,以最舒服的姿势,将自己嵌进她的怀里。
罗颂很轻易地又高兴起来。
她抱着怀里软而香的温热小人,像抱住了世界。
“跨年玩得开心吗?”杨梦一问。
“还行。”罗颂想了想,“你呢?佑安怎么样?”
“挺好的,就是太冷了。”说完,杨梦一吸了吸鼻子,瘪着嘴,“这也冷。”
罗颂低头,将脸贴在她的额上,也被冻了一下。
但她并不在意,只轻轻揩蹭,甚至将头垂得更低,与杨梦一的整个脸颊紧紧相贴,“是冷。”
杨梦一笑笑,稍稍使劲儿,将罗颂的脑袋顶开,把脸埋进了她的颈弯里,结结实实冻得罗颂打了个颤。
罗颂只觉得脖子边上塞进了一块冰似的,但她又能感受到那冰挺秀的鼻梁和濡湿的唇,还有密长的睫毛像羽毛一样轻轻撩动着。
罗颂并不躲,倒更像为杨梦一放肆的捉弄而更安下心一般,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只有亲密才敢放肆。
两人依偎了一会儿,罗颂才出言打破安静,“饿了吗?”
“不饿。”杨梦一说,“在飞机上吃了点难吃的面包,但也不想吃了。”
罗颂也不劝她一定要再吃些什么,“那你先洗个澡?我收拾箱子?”
“好。”杨梦一边说边松了手,从罗颂的怀抱中退了出来,站在玄关处的顶灯下,她的眼睛看起来又黑又亮。
杨梦一噙着笑,眉眼弯弯,就这样定定地看着罗颂好几秒,才突然凑上前,亲了亲她的下巴。
“那我去洗澡咯。”
罗颂浅色的眼几乎要化成一滩蜜糖,“嗯。”
进了浴室,杨梦一脸上的笑意才渐渐落了下来,嘴角拉得平平,甚至无法抑制地继续往下压。
她眨了眨眼,带起瞳孔深处的震荡,就像浮了一层薄布的水面,只有往里投进石子时才能看出异样。
杨梦一对罗颂的爱意不做假,但颦笑之间装作一切都很好,那却是假得不能再假了。
在亲密恋人面前伪装,是比应付一百个醉酒闹事的客人更难更累的事。
进家门前,她一遍遍压实心中的决绝,可她没想到一遍遍洗脑过的坚决依旧会无限为罗颂退让。
她不能大言不惭地说,做出逃跑的决定全然没有自己软弱的原因,但更多的,的确是为了罗颂。
为了罗颂所以要走,但为了罗颂,她又舍不得走。
这种理性与感性之间的割裂和拉扯,叫她痛苦又迷茫。
她走到花洒下,将水流开到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