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哪一次,杨梦一都觉得自己像被波浪卷起的一只水母,混混荡荡,浮浮沉沉。
有时被拖拽至漩涡中心,混混荡荡,一口气松了紧紧了松,总也落不到实处;而有时又仿佛被推到平静海面,随波漂流,舒服得叫她想永远在碧波中浮沉。
偶尔玩得太疯了,她都会在事后,气囔囔地义正言辞地骂罗颂一顿,就好像方才一边抓挠身上人的脊背,一边娇嗔呜咽的人不是她一样。
杨梦一恨恨地想,一定是罗颂卖乖讨好的样子太具有欺骗性,才叫她不知不觉放下了防备。
但没过几天,她就又会掉进了同一个陷阱里。
但高端的猎手往往以猎物的形式出现,真真假假,谁又知道呢?
对于这一切,宋文丽和罗志远都无从知晓。
他们只知道,上大学以后就渐渐不着家的女儿,近来是越来越不爱回家了。
但偏偏她给出的理由是那样客观合理,不是备考就是学习,叫他们无法抱怨。
不过,其实想抱怨的人,只有宋文丽一人。
说不清罗志远是迟钝还是天性乐观,他总是一副乐呵呵没事人的样子。
偶尔被妻子迁怒,小骂一顿,他也不反驳,只腆着脸又凑上去。
但他也不是真傻,妻子周身的气压低到不行时,他也会悄悄和女儿说一声,叫她周末回来吃顿饭。
罗颂也不会推拒,乖乖回家。
好不容易见到罗颂了,宋文丽的怒气就偃旗息鼓了,只晓得关心她吃得如何睡得怎样,恨不得在一顿饭里将自己的十八般武艺全使上。
只是她不经意间透露出的落寞和不满,还是被罗颂敏锐地觉察到了。
反思了一下自己最近的表现,又跟杨梦一聊了聊,她决定还是每周五晚上回趟家,周六晚上再回市里。
这下,宋文丽又逐渐喜笑颜开了。
但开心的不止她一个人,萍姐和赵老师也对杨梦一周六回来吃饭这件事无限欢迎。
总之,是皆大欢喜了。
很快,时间就来到了金秋十月。
而这个国庆假期,罗颂和杨梦一并没有一起度过。
一个陪着爸妈去了某位叔叔新开的农家乐里玩,一个终于和大忙人凑上时间去拜访远方的朋友。
这座名为甘邑的城市,四季如春,气候宜人,但远也是真的远。
而芯姐所居的佑安镇,则更偏远。
莎莎和杨梦一从祁平坐三小时飞机,落地后,还得换大巴,一路颠簸两个半小时才能到达目的地。
两人屁股坐得生疼,莎莎只觉得自己往国家地图上随意掷一支飞镖,戳中的地方都比甘邑要繁华。
她甚至苦着脸崩溃地在群里问芯姐,到底是怎么找到这样偏远的小城的。
芯姐哭笑不得,只好言安抚,说自己会在大巴车终点站等她们。
杨梦一也觉得路途漫长,但有莎莎在一旁逗乐,倒也觉得没那么难捱了。
但下了车,见到芯姐,她们一高兴,身上的酸楚倒褪了不少。
三人上一回相聚,已经是差不多一年前的事了。
跟彼时相较,芯姐长了些肉,面色红润,人也精神多了。
眼瞅着莎莎一个激动就要开始侃侃而谈,芯姐忙打岔,说到家再聊,不然站在路边上要吃尾气灰尘的。
芯姐的房子距离车站还有几公里路,好在,大巴站附近的花店老板,开车捎了她们一程。
花店老板是个看起来文文静静的瘦高女人,但劲儿不小,将行李拿上后备箱跟跟拎小鸡似的,轻松得叫人咋舌。
她开的是辆面包车,车头又短又平,车身上有一层厚厚的灰,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她会开的车。
但老板不仅开了这车,还开得又快又平稳。
杨梦一朝窗外望去,可见人烟渐稀,等下车时,她们才发现这四周仅有几户人家,车站那就是佑安镇最繁华的地方了。
老板话不多,只帮着把行李拿下来后,又跟芯姐打了声招呼,让她过几天记得去店里拿花,就上车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