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罗颂穿戴整齐出门前,将门后白板上的倒计时数字“3”擦掉,写上一个“2”。
等这上面的数字变成“0”,她的爱人就会归家了。
罗颂想着,又高兴起来,但那快乐很*轻,只浅浅将她的唇角啄起一个极小的弧度,随后就消失了。
她将笔帽盖好,把笔吸在白板侧边,才打开门,上班去了。
律所里,每个人都有点懒散懈怠。
其实不仅是罗颂这,几乎所有打工人从醒来的那一刻起,就在掰着指头数时间等下班了。
虽然大家人还坐在工位上,开着文档,甚至在工作群里应话,可心理上早已进入悠闲的放假状态。
当肉身与灵魂方向向左时,就是牛马身上属于人的自我意识最强烈的时候,又或者说人身上的牛马味儿最淡的时候。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所有人恨不得秒针刚划过12就撒丫子开跑,但顾着老板的目光,大家还是与往常一样神态自然地与同事结伴离开,只是那步伐怎么看怎么有些迫不及待的意思。
罗颂随大流走出写字楼,往地铁站方向走,忽地,兜里的手机震了起来。
她看着屏幕上秦珍羽的名字,还以为她是打电话来催促的,但接起来的下一秒,却是她咬着牙的恨恨声,说她们对接的傻屌甲方那边出了些问题,现在她们海外运营组的人都搁办公室里加班,让罗颂不急着来。
罗颂人都快到地铁站口了,便问:“那方不方便让我进你们公司等?”
“可以啊。”秦珍羽话说得又急又快,“等你到了叫我下去,我刷卡你才能进。”
“那行,待会见。”
挂了电话,罗颂放慢了步伐,原是担心秦珍羽等太久,可现在没了这个顾虑,她便只慢悠悠地走了。
地铁站里的人行色匆匆,她的温吞显得格格不入,但罗颂并不在乎,反正杨梦一不在,快一点慢一点都是一样的。
秦珍羽上班的大楼,就在地铁口外,地理位置极好。
冬季太阳落山得早,罗颂出来时,天色已大黑。
她站在一楼大堂的闸机口,给秦珍羽发了条消息。
没一会儿,秦珍羽就下来了,一脸暴躁,跟她漂亮的小裙子一点都不搭。
在电梯里,秦珍羽就忍不住对罗颂疯狂吐槽甲方的愚蠢,连带着两国间的时差也被骂了进去,说卡着她下班去跨年的点来事真是晦气。
她压根不需要罗颂搭腔,也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噼里啪啦吐了一路,直到进公司大门了,才叹气,“我这边可能还要好一会。你得等着了。”
“没关系,”罗颂摇头,随后稍稍张望,“那我能坐哪儿吗?”
秦珍羽往右边抬了抬下巴,“你去我位子那吧,桌上有两盆小仙人掌的那个。”
她又指着不远处的沙发,“我在那。”
罗颂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那沙发上已经挤了四五个人,有的将电脑搁在腿上,有的把电脑放在茶几上,弯着腰伸着脑袋打字,想来,那些就是和她一组的同事了,都是些很年轻的面孔。
大概是新媒体公司的员工偏年轻化,不熬资历这种东西吧。
年轻人脑子好,但这好似乎是从脾气那拆来的。
沙发那不时传来国骂声,她们完全不掩饰自己的暴躁,伴着一声又一声对甲方全家的问候,却在对接群里发出最礼貌乖巧的话语。
只能说狠了,但没完全狠。
罗颂收回视线,回了声好,也不再打扰她,只往秦珍羽工位上走。
没多久,她停下脚步,望着那张桌子陷入沉思。
她想,即便秦珍羽不事先提醒,自己大概率也能认得出这是她的位子,轰烈热闹,跟主人一模一样。
寻常的笔筒文件架自不必说,还有不少的摆件绿植沿着边摆满,桌上垫着一张很大的彩色键盘垫,上面放着面包狗形状的腕托,办公椅上放了张毛绒软垫和腰靠,一条飞天小魔女图案的小毯子被随意地搭在椅背上,桌下有个小凳子,
秦珍羽还特地立了一张小洞洞板,靠着文件架放,上面杂七杂八挂了各式小玩意玩儿,有几样罗颂也认得,是她们一块儿出去玩的时候在娃娃机里抓到的。
罗颂有点想笑,忍不住猜测她坐在这样的位子上,一天要分心多少次。
坐下后,她挪了挪屁股,又往后塌腰,试着将身体嵌进秦珍羽精心布置的工椅上,但可能是身高不同的缘故,罗颂并不觉得很舒服,没一会儿就直起腰来,将视线重新投回桌面之上。
细瞧没几眼,罗颂就有点按捺不住自己的手了。
她深吸一口气,将桌上散落在外的两个无线耳机放回耳机舱里,顺道把充电宝的线也摁回原位,把笔末端处的笔帽盖回笔头,又将被不小心拨到以至于和其他几个摆件朝面不统一的玩偶移正。
罗颂神色冷淡但动作利落,唰唰唰一顿收拾,终于将这桌面收整得杂而不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