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近日来相父的背影愈发消瘦了。
“相父是觉得……乾跃胡闹了吗?”乾跃问。
林祈肆侧过脸,只不轻不淡地问,“她的主意?”
乾跃珉了抿唇,点了点脑袋。
林祈肆秀眉微蹙,有条不紊地走到乾跃面前,他垂眸静静地看向面前的小皇帝,轻叹一声,“她胡闹,你做为一个皇帝,难道也要纵容她?”
“这算是纵容吗?朕当时也没想那么多,不过是赐个婚而已,谁知太傅如此倔强……”乾跃嘟着嘴垂下了脑袋,忽而又抬起头直直地盯着林祈肆那双晦暗深邃的眼。
乾跃的眼神清明平静,此刻哪里有半分孩童般的天真无邪,他低声道,“乾跃知道……如今朝堂危机四伏,我会做好一个皇帝的,相父无需担忧。”
看到乾跃认真的模样,原本神情复杂的林祈肆露出了笑容。
他转身走到一个映花窗台前,视线透过木窗望向一处。
乾跃好奇问,“相父是在担忧母妃吗?”
林祈肆纤长睫羽缓缓抬起,笑道,“她如今……无需担忧。”
*
金招殿内。
一声瓷器粉碎声从殿阁内响起。
“娘娘您没事吧。”宫女小翠急匆匆跑过去,看到坐在榻上脊背颤抖,一只右手指缝流血的陈阿招。
小翠连忙命人将碎掉的杯渣打扫干净,又急忙取来包扎之物,替陈阿招包扎被瓷片划伤的手指。
陈阿招目光含泪,眼底弥漫不解的慌乱,她猛地抓住一旁给自己上药的小翠胳膊,质问道,“为什么?陈寒临是疯了吗?他竟然敢抗旨不遵!”
小翠虽不知主子与那陈太傅之间有什么恩怨,但她观主子提起陈寒临时的神情,表面上似乎对陈寒临厌恶到了深处,可那双泛红不解的瞳孔中明明还暗藏牵挂……
小翠低声说,“娘娘……听说陈太傅如今被关中地牢内,等候发落。”
陈阿招愣了愣,昨日,是她贴在小皇帝乾跃的耳边求了这道圣旨……
她目的是什么呢?
她神情恍惚地用手按住胸口,或许还是恨吧。
恨陈寒临的惺惺作态,恨所有人的惺惺作态……
明明当年可以为了明华公主便可以将自己不管不顾的人,如今竟然会说思念她。
她觉得恶心,所以也想要陈寒临不好过。
可……
她从未想让陈寒临以死来付出代价。
陈阿招独自坐在榻上缄默许久,最终还是去了那个地方。
她踏进了阴暗压抑的地牢内。
看到被关在地牢内,即使被褪去白衣冠,依旧一尘不染的陈寒临。
“娘娘来了。”陈寒临靠在墙上,他并未扭头去看,却已知来人是谁。
陈阿招盯着他的侧颜,沉默了一瞬,开口道,“本宫已经和皇帝说了,只要林太傅同意娶了明华公主,就会放了你。”
“娘娘何苦逼我。”陈寒临眼睫轻动,干涩苍白的唇瓣嚅嗫着,眸色空洞。
陈寒临一副从容就死的模样激怒了陈阿招,她心中像是被密密麻麻的丝线缠绕,又痛又喘不上气,湿润的水珠从眼角上滑落。
她着咬牙朝陈寒临破口大骂,“不识好歹的东西!既然你想死那就去死吧!”
她的嗓音穿破寂静的地牢,回荡在昏暗潮湿处,刺耳又绝情。
陈阿招怒不可遏地转身离去。
陈寒临望向女子怒颜离去的模样,一瞬间有些失神。
“好像。”他低声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