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一分钟,一秒钟,想起他,坐在餐桌前,对着电脑发着呆。
是谁给他剪的头发,在不显眼的地方有一处小小的瑕疵。
他的T恤上印着一只愚蠢的渡渡鸟,领口有微微的磨损,为什么我们要去印度洋海岛上的小商品市场里买一件madein义乌的衣服,为什么他喜欢这件衣服?
渡渡鸟,它们生活在印度洋的小岛上,然后灭绝。
为什么它们存在的时候,被无情的捕杀,为什么它们消失了,人们又疯狂的怀念它们,把它们的形象印满大街小巷,让它们活在爱丽丝的奇境里,活在蔗糖和朗姆酒的包装上。
他刚刚摆弄过花瓶里的蔷薇,他的指尖还有蔷薇的气味。
他站起来,挽起蓝灰色的,厚重的天鹅绒窗帘,他手里垂下金色的流苏。
他看着窗外,光落在他的脸上,他在看着谁?他的眼睛,像看着整个世界。
他站在那里,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可是为什么,他的影子旁边,还有另一个影子?
“所以,你一直都知道?”我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
“知道什么?”
“你知道我为什么痛苦,可是你什么都没做。”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你也有不知道的事吗?”
“一个人活的再久,真正爱过的人会有几个呢?在感情面前,每个人都是无知的。我们真的能了解他人吗?我们真的能了解自己吗?”
“无知,就是你的理由吗?”
“我会在每个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又犯了一个新的错误,你知道糟糕的事情发生的时候,我想的最多的不是,该怎么做,而是,为什么我这么无能为力。那并不是我想要的,可是每一个错误我都无能为力,然后就这么滑下去,到无可挽回。我来这里就是想告诉你,不管你怎么想,不管你怎么逃避,我都不会再放弃。”
“为什么我们不把这当成个机会,学着真的分开呢?”
“我还爱你。”
“如果还有爱,就拿剩下的这些,体面的分手吧。”
“我也没想过你会轻易答应。”他轻轻笑了笑,刚才剧烈的情绪似乎在淡去,“我要走了,去上海收拾一下退掉房子,然后回去,打扫一下,修下窗台的漏雨,收拾一下花园,我还有点时间,等着你。”
他站起来走进房间,把牙刷充电线等随便塞进行李箱,然后摘下行李牌扔进了垃圾桶。
“我在那个花瓶里,给你留了东西。”
“是什么?”
“自己去看吧。一个人住,不要自己喝酒,更不要喝醉了。”
我觉得心脏剧烈的刺痛了一下,可是他走到我面前,吻了一下我的额头,然后转身,不再回头。
每一次告别,都好像是从头学习。
我们果然都很无知。
我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耳畔似乎有澄见的声音。
“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