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冤家,都难丢下,想着你来又记挂着他。】
走出酒馆时,雪越来越大了,地上的雪竟然颇有了点厚度,整个世界似乎都闪着白色的光。
我跟在丹丹和朱雯身后,朱雯弯下腰,搓了一个小雪球丢向了丹丹,她们俩立刻开始了大战,很快我就被卷了进来。
她们俩都喝到微醺,脸上的阴霾似乎也散去,路灯下她们微红的脸上都闪着轻柔的光。
她们笑得越来越厉害,呼吸出的白雾和漫天的飞雪,在微黄的灯光下,像一幅水汽氤氲的画面。
一辆车从雪中缓缓驶来,在路边停下,丹丹跟我们挥手告别,然后上了车,她和她的丈夫在车里和我们挥手致意。
我和朱雯一路走回停车场,她沉默了一会儿,说:“其实每一部戏剧,能被人喜欢,都是因为,看剧的人看到了自己,所以在戏里看到自己的影子,并不奇怪。可是我们不一定会变成戏中人,我们还有自己的角色要演。”
“我大概还没找到想演的角色吧。”
车上落了一层雪,我打开后备箱拿出毛刷扫一扫玻璃上的雪,朱雯无聊的在车标上堆了一个小雪人,插了两片落叶随风飘动。
扫完雪我看着车标笑了。
我们上了车,打开暖风,朱雯靠在座椅上,有点沉默。
“你会觉得后悔吗?”我看了看朱雯。
“后悔什么?”
“这么多年。”
“你不会觉得我真的在等他吧?”
“那你在等什么?你就没有再遇到过能好好爱的人了吗?”
“当然不是。我也遇到过合适的人,尝试过一起生活,我也动过心,想跟一个合适的人组建个家庭,生儿育女,可是走到谈婚论嫁的阶段,又放弃了。其实我也不是在等什么,我就是喜欢了单身的状态,喜欢一个人生活,我觉得我的感情没深到让我放弃单身生活的程度。最长的一段感情,持续了三年,我们一直独立生活,但是三年年后他放弃了,他还是想有个传统的家庭,如果说遗憾,也就是那一次吧,但是我也不想改变什么。有的时候我照着镜子想,我也不会喜欢二十岁的我,但是我喜欢四十岁的我。就算当年那个,还没有变成这个样子的他,就真的值得吗?何况我觉得他也越来越普通了。”
“他真的说过要离婚了娶你吗?”
“那又怎么样呢?他们熟练掌握互相伤害的秘籍,只要能互相恶心,什么话说不出来?他可以吵完架第二天早上起大早开老远的车去西华门给他老婆买糖油饼,结果他发现那家店早被拆了,他买不到糖油饼,一大早就打电话骂我,说你们管理一个城市一天到晚管的什么玩意儿,管到连卖糖油饼的都干不下去。我一大早真的被他气得头都要炸了,我心想店关了不也是你的叔叔伯伯阿姨们一句话闹得吗?我还要帮你看着糖油饼店吗?我就骂他,这么多年第一次骂他那么狠,我骂了他半小时,他被我骂愣住了,就听了半小时,然后跟我道歉。你知道,有段时间,他老婆跟我骂他,大概比跟他说的话还要多,她说,我们俩这么天纵英才,怎么当年会看上这么个傻逼,我就是相信了你这么聪明不会犯这种错。”
第一次听朱雯说脏话我笑的差点没扶稳方向盘。
把朱雯送到小区门口,我送她下车。
我把画册和礼物装在手提袋里递给她:“我今天说的事,没有跟任何人讲过。”
“你放心。我告诉你的,其实也只有很少的几个人知道,也有一些话,从来没跟人说过。以后不要跟我客气什么,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她轻轻笑了一下。
我和她告别,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然后开回主路,雪还下着,道路有些湿滑,路上的车都小心翼翼的。
路过一个熟悉的出口,我看着路牌上的方向,忽然觉得心一动了一下,我并了线驶向出口,另一个方向。
路过那条熟悉的,长长的林荫路,如今树叶都落了,漫天的飞雪向车窗扑下来,我看着远处,视线里出现一座高高的钟楼,楼上的灯光昏暗不明,墙壁上已经爬满常青藤。
那是很多年来被我当做家的地方。
我开车驶过蜿蜒的园路,在地库停好车,掏出很久没用过的钥匙,开门,一团湿润微温的空气扑在我脸上。
上楼梯进门,一只小熊在花台上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