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肿瘤的体外培养】
她走向我们,夕阳的光在她身上勾出一层柔和的暗金色轮廓,我才意识到她的笑容是对着朱雯的,她先看了看朱雯的表情,目光才落在我身上。
我看不到她眼睛里的变化,但是随后她的嘴角笑容又继续了。
她走近,给了朱雯一个拥抱,然后向我伸出一只手:“你是何老师?”
“陈教授。”我轻轻握了下她的手,觉得喉咙微微发苦。如果看一眼手表,一定能看到我的·心率已经升高了,现在我也只能装着镇静。
她的手很瘦,微微冰冷,有些生硬,指尖有烟草留下的黄色痕迹,手臂内外颜色相差很大,还有一些红肿和挠过的红痕。
比起照片上那个她,她似乎更瘦了,长发还一般的乌黑浓密,只是多了很多白发,一根一根,看上去格外显眼。
“是,陈冉。”她把纤细的手放在胸口,笑着说:“你认出我了?”
她摘下太阳镜,笑容没有丝毫凝滞。没有化妆,五官淡淡的,淡淡的雀斑和色斑毫无遮掩,眼角嘴角的皱纹,并不那么明显,只是眸子颜色幽深,又格外有些神采。
“我看过你的照片。”我尽量让自己的心跳也恢复正常。
“我也是,以前我一直以为我是脸盲。”
“在哪看见的,我的照片……”
“还能有谁?当然是慕容给我的。”
“他为什么……给你我的照片……”我尽量让自己的疑问不那么愚蠢。
“喝多了,还能有什么?”她忍不住笑了。
我在心里骂了一句。
“你怎么在这儿?”朱雯似乎对面前的情况有些困惑。
“来找你啊!刚才顺路去了你们楼下,就去了你办公室找你,他们说你在这,我就来了。”
朱雯有些尴尬的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陈冉:“你不是说?”
“是的,上午我在签字,签完了,我们觉得,离婚了,总该有个告别仪式,我们就坐上一辆上学的时候经常坐的公交车,从始发站一直坐到终点站。我都没意识到,我有多少年没坐过这俩公交车了,也没有想到,车窗外的风景能变化那么大。”陈冉的声音有些和年龄不符的清脆质地,她似乎真的只是在描述一件开心的事,类似在后院看见一只少见的鸟。
“听起来……还有点浪漫……”朱雯叹了口气。
“如果没有一个男人在我身边哭哭啼啼的话……我都害怕司机会报警打反家暴热线。幸好到终点站了,每一趟车都会有始有终,这不是挺好吗?”
“然后他就这么走了?”朱雯皱了皱眉。
“不然呢?还要坐回去吗?我可没这个兴趣。我打开地图,看离你办公室不远,就来找你了,结果扑了个空。不过这就是缘分吗?我真没想到能碰上何老师。”
我听见“缘分”两个字,觉得自己耳朵坏了,自嘲了笑出了声。
“好了我不想站在这里说个没完,我离婚了,这么大喜事应该庆祝一下。现在打算找一家最贵的馆子请你们吃饭,然后去个酒吧请所有人喝一杯,快给我提个地方,我都不了解了。”
这下朱雯尴尬了起来:“其实我觉得,这边跟你出国前,没什么区别……”
“消费主义的荒漠。”我补充了一下。
“喔,”陈冉恍然大悟,“那我们还是去五道口吧,那里还是宇宙中心吗?你还记得那个铁路路口,以前的那个,‘火车就要开过来了……’那个还在吗?”
“那个真没了,不过宇宙中心,还在的……”朱雯笑了笑。
“那还不算太坏,我们走吧。”陈冉点了点头。
“你是不是还要回家喂猫?”朱雯对我说。
“不用,猫送走了。我开车送你们吧。”看着朱雯有些惊诧的眼神,我对自己的反应也有点意外,我怀疑自己脑子中了什么毒。
她们俩坐在后座,看着窗外,叽叽喳喳的讨论过去这些是什么地方,陈冉什么都好奇,朱雯不愧合格的区长,什么来龙去脉都知道,她们俩叽叽喳喳一路,朱雯还告诉我哪个停车场更便宜。
我们在一家不怎么样的韩国馆子吃了晚饭,她们俩又开心的逛起街来,然后发现了一家开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店。
她们认真挑选着便宜包和鞋,就像两个女学生,我帮她们提了一些中肯的建议,最后我们逛进一间酒吧。
“可惜今天我不能喝酒,太遗憾了。”陈冉挠了挠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