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清晨出发,体检车在高速上走了大概一个小时,又下来走国道。车在群山中穿行,道路蜿蜒险峻,方维坐在后面,心都提了上来。
他一路提醒:“师傅,咱们慢一点,不要紧的,也压住后面的车。”
叮的一声,是王有庆的信息:“头儿,你们怎么样?”
“挺好的,小金状态不错。”
“那就好。”
“友情提醒你一句,万一你俩成了,一定要谨言慎行,洁身自好,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
好不容易到了一个休息区,他刚下了车,就看到卢玉贞从第二辆车上疾步冲下来,弓着腰在路边吐了。
他着急地走上前去拍她的背,又给她递了瓶水。“晕车了?”
风呼呼地吹着,他转过来挡着。她紧闭着眼睛漱口,“有点,不要紧,吐干净就好了。”
方维心里一阵内疚:“咱们起的有点早,我害怕下午下雪,走不了高速,所以安排得太紧张。”
她摇头道:“赶早不赶晚,你没错。”
他从兜里抽出纸巾递给她。她深深吐了两口气,脸色苍白。
司机从洗手间出来,站在僻静处抽了根烟。司机老婆也下来歇脚,见到这个情形就说道:“驾驶室后面有可以躺的地方,小姑娘晕车,上来歇着。”
那是张大概一米宽的小床,供他们夫妻晚上临时过夜用的,上面叠着厚厚的棉褥子,蓝底碎花的被面,头上贴了个平安福,十分喜庆。
卢玉贞缩在里头,空间还有富余。方维坐在床尾。司机笑眯眯地说道:“我老婆给我弄的。”
司机老婆是个四十来岁的妇女,打扮很整洁,手上戴着套袖。“他说车后面有检查床,我觉得不吉利,不让他睡。”
司机将车发动了:“我俩开卡车的,她平时跟车,我俩吃喝拉撒睡都在车里头,也习惯了。”
方维笑道:“嫂子又能干又贤惠,大哥有福气。”
他从包里拿出一盒巧克力递给卢玉贞,柔声道:“吃点吧。”
大嫂伸出手来拦住了,“小姑娘刚吐了,吃这个不行,更恶心。”她很熟练地拧开一个保温饭盒,里头是金黄色的小米粥,还在冒着白气。“妹子,喝点热乎的。”
卢玉贞喝了两口,只觉得热气从胃里直升上来。大嫂看到她脸色转好,有些得意:“就说这个管用。要是跑长途,还能给你弄点榨菜肉丝面,不比外头买的差。”
方维将羽绒服脱下来给她盖上:“打个盹,还有四十多公里,大概一个小时。”
她笑着摇头:“没事,聊聊天也好,马上就到了。”
大嫂很热情:“我们都在路上漂着,总也碰不到人,偶尔在服务区遇见老乡,说两句就走了。你是大夫吧,她是护士?看着都有文化,秀秀气气的。”
方维笑道:“她是大夫,我不是。”
“那可不得了,小姑娘当大夫,厉害。”大嫂竖了个大拇指,“我家也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都跟你这么出息就好了。等过年我歇两天,好好教育他们几个。”
她拍拍司机的肩膀,“老公,来点音乐提提神。”
司机笑眯眯地塞进一张碟片:“罗刹国向东两万六千里,过七冲越焦海三寸的黄泥地,只为那有一丘河,河水流过苟苟营……”
山沟里堆着残雪,路面上偶尔有摩托车经过。长长的体检车如低飞的白鸟,沿着山路盘旋上行。
还不到正午,他们就赶到了桥头乡卫生院。这是一座三层小楼,外墙贴的白色瓷砖都已经发了黄,一眼看上去就有些年头了。
体检车在空旷的院子里停下来。卫生院院长带着几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护士,在主楼门口迎接。方维和卢玉贞下了车,跟他们热情地握手。
院长非常客气,他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方科长,卢医生,昨天金医生跟我联系的时候也说过,团组今天在县医院有活动。您二位大老远过来,就先在这里住下,只是我们宿舍楼条件有限,镇上也都是家庭旅馆。”
方维笑道:“我们既然来了,就住宿舍楼是最好的,又方便又安全。”
院长招手叫人:“帮忙把行李拉过去。”
方维很诚恳地说道:“王院长,我们两个想参观一下院里的手术室,不知道方不方便。”
“方便,怎么不方便。”王院长带他们沿着台阶上楼:“我们院里一共有两间……”
方维和卢玉贞瞧着简陋的手术室,面面相觑。这屋子大概有二十平左右,水泥地大白墙,中间摆着手术床、器械台和麻醉车,旁边直立着一个输液架。没有气源箱,代替它的是一个锈迹斑斑的氧气钢瓶。
他抬头望着头顶的灯,主灯正常,副灯灭了两个。王院长窘迫地说道:“我们卫生院条件着实有限,一般来看病的也都是本地乡亲,大都是老人和留守的小孩,有被狗咬了打狂犬疫苗的,感冒发热的,简单的外伤什么的,以前还能做剖腹产手术,现在生孩子金贵,产妇都到县里去生了。但凡复杂一点的病,我们自己也不敢弄,怕耽误了,赶紧让转院。”
方维点点头,又去看手术器械消毒装置,是台式快速蒸汽灭菌器。他心里大概有了数,笑着说道:“挺齐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