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分居
母亲和采菊回她们的房间。作为一个医者一个母亲,她发现了采菊还未圆房,自然是要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采菊告诉了母亲具体情况,母亲也无奈,只得对采菊说:“他怕是紧张过度,还是需要你父亲出手解决的”。采菊也对母亲说:“母亲,我想到祖母屋里睡两天,否则他太紧张,不能放松,反而不利于调整过来”。母亲也赞成,两人都放松一下,若继续在一起,恐怕东芝会真的需要医治了。
东芝从父亲屋里走出,看到母亲在屋里,忙问安。母亲和他闲聊了几句,就去祖母屋里了。这边采菊待父亲去医馆后,领着东芝到父母房间打扫,边干边问他父亲找他何事,东芝告诉采菊明日起父亲要教他学医。采菊问东芝,“你害怕吗?一下子学这么多东西”。东芝边擦桌子边说,“妻主,东芝不怕的。这是别人修不来的福分,东芝以前常帮陈药供做事,也经常给田家爹爹煎药,也不算一点基础也没有。妻主不要为东芝担心”。两人说着话干完活,相跟着走出。
然后和昨天一样,劈柴、打水、喂鸡、扫院、打扫祖母房间、煮饭、侍餐、洗碗等等,直到午时,才歇下来。
采菊利用休息时间给东芝授课,根据他的年龄和理解能力,经史子传采菊决定直接从史开始,好在这里的历史不长。采菊讲史,直接先纵向串讲,从现有记录的人文始祖开始,一路向后,止于当朝当历。然后分段,上古中古近代,分析每段的大背景,普遍性、特性;然后以百年为单位,建立宏观视角,用一种俯瞰的方式先了解脉络,然后再细分时期朝代,结合历史事件解读文章,从小处小事再归结到大背景下,得出结论。所以结合此乡史书,还要编辑整理,出自己的提纲。她的部分信息来自于另一个遥远的空间,而那个空间经历了较此乡更为漫长的历史阶段,可以在普遍规律的影响下提供某种程度的借鉴与参考;她的信息闯入后,才发现原来经过漫长的时光冲刷,故乡所残存的古老历史,只是沧海瓢水,而且经过一代代人的上粉着色,很多东西已面目全非。但其实质及发展阶段却也应该大同小异,故乡走过的历史进程,异乡也大概率会慢慢经历,而她幸运地从一个高阶闯入了一个低阶,有了一些多角度认知和高阶思维。但她不是神兵天降,闯入的只是一段信息,不可能改变这个异乡。
不过,她一直觉得,苍天一定给她设置了任务,不可能只是单纯给她一段恩赏。只是不知她的使命是什么,她会以何种方式完成这种使命。之前说皓首穷经,不太相信,但真正来到后,学习阅读诗书礼易编传及四书五经才发现,单是一个传就有好几部,故乡传下来的只剩《左转》《公羊》《谷梁》,但其实还有很多,因为太多了,所以大多数人无法深耕,而在此乡,因为所历尚短,所以内容虽庞杂,但深耕还是有可能的。
正如你长久的凝视一面旗帜,你看到的就不只是旗帜,你会看到风、进而看到风起风止风的走向,看到气息、进而看到气息的变化,看到天空、看到云和云动等等,所以尽管进行了大的切割划分,结合具体事件人物,再横向关联此乡诸子的《经》,也并不是小case。因此讲读后,她还会让东芝提问,自己解答,解答的过程,是自己也进一步思索提炼领悟升华的过程,很多东西,与当年初读时的认知亦不相同;之后让他自己联通导图,熟读并背诵重点内容。采菊总结的学习方法是听懂会背不是重点,要能够复讲,要求第二天给老师讲一遍,能输出才是掌握。以前,在采菊看来,文科的东西其实真的没啥难度,只要勤奋肯学,日积月累,进步提升是必然的。但通过教学,她才明白,并不能片面这样理解,因为对事物的理解本来就因人而异,因时而异,一年前你的理解与一年后、十年后都会不同。如果在故乡,脑机接口的技术真的成熟,那么输入会变得相对简单,再假设,技术突破生产力水平进一步提高,只要很少一部分人轮流劳动就能满足所有人的物质需求,那么很多人就会解放出来,更进一步领悟,与心灵深度交流对话,可能会再现上古的精神与精深。当然,前提条件是,人类不能无限制繁殖,数量必须控制在合理的阀值。
至于学习作诗填词写文章,除了技巧,真正达到大家水准是需要天分和悟性的,不只是勤奋努力就能解决的。
今天不用洗衣服,本着劳逸结合的原则,东芝自动把明日的柴禾也劈好,又让采菊教她针线,并且还整理了笔记。哺食请示母亲后采菊又教他新的饭食做法。今日哺食时分,父亲认为春天阳气上升容易火燥,根据每人体质不同需要服用清减的药物,父亲已在医馆煎好,嘱大家饭前饮下。采菊知道,父亲定是针对东芝的情况,给他配了药,怕他知道,所以他们三个只好陪他演戏。
结束一天的工作两人进屋,采菊对东芝说:“祖母去年冬天中风,需要人照顾。白日里是母亲照顾居多,晚间一直是我陪着,直到你进门前,才请的杨家婶子晚间陪伴。杨婶子寡居,她有一子一女,都已大了,晚间不需要照料。今天她和母亲说,这两天女儿有些不舒服,所以我晚上还得去陪祖母,这两天你得自己安寝。屋子里我的书札你可以随便翻阅,但不能在烛光下长时间看书”。
东芝应是,他本打算服侍完洗漱后,请求妻主的,现在看来可以暂时不用开口了,不知是真的赶巧还是妻主有意给他机会,不论怎样,他也应该先做好能做的,把自己的诚心先摆出来。因此他坚持服侍完妻主洗漱,采菊还是能感觉出他明显松了口气,帮他洗漱洗脚时表情不似那般凝重。洗完后,他没有起身,恭敬地跪在地上给采菊穿上布袜和靴子,采菊自己穿上外袍,就准备出去了,他一边替采菊扣上扣子,一边起身,打起门帘推开屋门,跟在后面,一直送到祖母房门前,弯腰行礼,看采菊进去了,才慢慢直起身回屋。他只能把自己的姿态放到最低,争取给她留个好印象,不要很快打发他,才有后续机会。回屋后他慢慢收拾完,打开妻主特意提点的书看,竟是一本闺中杂记,有些脸红,细细读起来。竟然感觉不只是脸,身体也跟着慢慢发热了。
接下来的几天,白日照旧采菊带着东芝熟悉家务,教他各种饭食的做法,其实农家日常饭食并不丰富,做法大同小异,东芝的学习能力和领悟能力也极强,后面采菊越来越轻松,动口多动手少了;文化学习采菊也初步梳理出一个计划,开始编写自己的教程,同时每日父亲也开始教他学医,目前是基础的理论学习《内经》阶段。采菊自觉承担了答疑并要求他复讲,他感觉到东芝很怕父亲,在父亲面前,几乎是不敢抬头的,也算是为了顾家医学事业的后继有人做些贡献,承担父亲的助教吧。晚上她依然借口照顾祖母,给他一个放松的环境,缓释他的压力和紧张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