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玅观奋力挣扎,血气涌上颅顶。
剑锋上扬,闪烁着寒光,方六娘揪紧了秦玅观的氅衣,阖上了眼睛。
“陛下!”
一声凄厉的喝声响起,连串的血珠砸在了方六娘脸上。
方汀双手紧攥利刃,血沿着手腕滑下。
“您要杀我的孩子吗?”方汀带着哭腔质问。
最后那点缝隙终于闭上了,数十位宫人涌了过去,挡在了宫门前,死死抵着门栓。
眼泪混着血水落下。
秦玅观无声落泪,眼眸里宫灯的光亮正燃烧。
“陛下……”方汀用嘶哑的语调轻声唤,模仿着记忆里江皇后的声调,泪流满面,“观儿……”
秦玅观的理智似被唤醒,蒙尘的记忆正在复苏。
方汀觉察到掌心的松动,抵着剑刃下落。
她顾不得掌心的血污,抱紧了秦玅观。
方汀陪了秦玅观半辈子,这个早已被她放在心里当作女儿的主子,这二十余年,过得实在太苦了。
都说人能否极泰来,时来运转,可秦玅观这半生就像被圈定在了框架里,迈过一道坎又会迎来更高更严峻的险阻。
杀弟、囚父、逼死忠良、戕害手足……
散布流言的人并不会讲述她的过往,被境遇逼迫活下来的人反而成了最该死的孽种。
幼时那点温情,成了天边遥不可及的光亮,终其一生都将难以追逐。
她明明执掌了这世上最为高耸的权柄,看似赢得无限风光,实则输得一败涂地。
凡事没有如果,可方汀总是想,如果江皇后未曾亡故呢?
兵刃落地,叮当作响。
方汀掌心的血渍已经浸透了秦玅观的衣裳。
秦玅观抵上她,痛哭出声。
大殿外,捂着伤口的侍卫身后,爬了一路血污的容萍终于撑起身来,探出沾满鲜血的指尖,握住侍卫的佩刀。
刀刃划破喉咙,容萍倒了下去,没有了呼吸。
*
今夜的朝元山安静得出奇,山林间竟连鸟雀振翅的声响都没有。
小道拧着脖子查探四周,忽然听得细碎的脚步声。
檐下抱刀的御林女卫侧耳倾听,片刻后,倏地拔刀。
禁军同裴太后钦点的军士冲了出来,护住了整个道观。
山里间亮起了成片的火把,林头的少将军按马上前。
“我等奉太后同陛下之令,撤走撤换御林卫和禁军,这是诏旨。”少将军扬了扬手中的东西。
“小裴将军。”方三娘抱刀上前,摊开掌心。
小裴将军本想手上的东西丢给她,手指松到一半想起了什么,这才下马躬身递交。
方三娘将诏旨请了过来,可这加盖的大印分明是太后之宝。
“小裴将军,御林司同禁军只听陛下差遣,您这诏旨,是太后的,并不是陛下所发。”
“太后娘娘爱女心切,忧心这山上会有山贼作乱,亲调了裴家家丁护卫和一营官兵,这事已经奏报陛下了。”
方三娘侧身去瞧,这小裴将军带来的人里哪有什么布衣家丁,几乎全是盔甲齐全的军士。
她咬了下唇,笑得有些瘆人:“你们要做什么,假传圣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