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收束了视线,发了会呆,这才从一众不感兴趣的书籍里挑出了一本诗词录,随便翻了两下。
“找到了!”
听着声响,秦妙姝抬眸,小萝卜头正举书朝她挥舞,露出两个梨涡。
秦妙姝抱着书绕到她这侧,听她说话。
“欸,你一直在看这个呀。”小萝卜头撇嘴,似是在埋怨她没和自己一起寻找注经。
“啊——”秦妙姝藏了书,假装无事。
小萝卜头却转到她身后,歪起脑袋看起她摊开的那一页。
“愿君千万岁。”小萝卜头以怪异的姿势念出倒置的字,“无岁不逢春——”
“弘安姐姐喜欢这句吗?”
“也算不上喜欢。”秦妙姝拨正她的脑袋。
她这人不学无术,不爱念那些讲解治国之道的经书,只爱看些诗词和话本解闷。
要说她肚子里有墨水,那就指的是这些诗词了。不过她也不爱读那些借古讽今,抒发胸怀的诗词,她就爱那些温和闲适的,读来让人觉得日子有盼头的句子。
“我爱朱淑真那句‘一枝淡贮书窗下,人与花心各自香’。”秦妙姝想象着那样的画面,微眯眼睛,“多安恬呀。”
小萝卜头冥思苦想,终于道:“要说喜欢,我就想起一句‘山登绝顶我为峰’。”
“为什么呢?”
“不知道,就只想起这么一句,前半句我也忘了。”
楼门处忽然响起轻缓的脚步声,一大一小收了声——门口有宫娥拦着呢,谁敢在这个时候来打搅她们?
“海到无边天作岸,山登绝顶我为峰。”秦玅观沉吟,带着笑意道,“长华志向不小。”
见着来人,两人匆忙行礼。秦玅观玄色的广袖拂过她们,停在书架边。
她翻着两人搁下的书,没有回头:“方汀请不来你们,朕便亲自来了。”
短短一句话,妙姝和长华汗流浃背,交换了眼神,脑袋垂得更低了。
“你上回叫朕评判。”秦玅观单手握着两本书,挨个点过低垂的脑袋,示意她们转过来,“朕说没有对错,这回朕同你细讲。”
萝卜头知道秦玅观这是在说人性善恶论,小声提醒秦妙姝。
“朕觉得,人生下来便同白纸一样,善与恶都是旁人评判的。一个人,为何会善,又为何有恶,都为周遭环境所影响。”秦玅观顿了顿,给她们些时间思量,“贱籍百姓,是生下来便是恶人么,良籍百姓,生来便是好人么。”
小萝卜头和秦妙姝一起摇头。
“你生来便觉得‘愿君千万岁’是好诗么?”秦玅观抚袍落座,半身浸在阳光下,视线下移,“你生来就觉得‘山登绝顶我为峰’是好诗么?”
秦长华父母双亡,从小没了依傍,许多事都靠自个做成,所以自信自强,满含壮志。秦妙姝自小有太后护着,也看倦了这宫中争斗,所以喜欢有闲情逸致的诗句。
两人顺着秦玅观的点拨细思,再次摇头。
秦玅观坐了会,阁楼下又响起了脚步声。
萝卜头定睛去瞧,看见了那个姓刘的古板老头,唇角一下耷拉了。
“陛下圣安。”
“弘安殿下,惠明翁主。”
刘夫子行礼,萝卜头也微欠身,算是同老师见过了礼。
“今日你在殿上讲的那些话,朕思量过了,觉得有理。”秦玅观道,“不过,朕不认可赏赐超格答礼这条。”
“陛下,答礼丰厚正是彰显国力的一种手段,也能笼络诸邦。”
“为的就是那所谓‘万国来朝’的盛况,让他们用那些寒颤贡礼,换取大齐的税赋?”秦玅观略感不悦,“这明是滋长狼子野心——”
“惠明,你若是他们,见着衰败的大齐会有何等心思。”
小萝卜头想了想:“我会想,怎么才能从邻居家多捞些东西!”
“妙姝。”
听得呼唤,秦妙姝低低道:“我会静观其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