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玅观并未惊扰众军士。入营时,唐笙尚在中帐议事,她在她的住处待了小半个时辰,实在等不到人才决心到中帐一探究竟。
帐帘开了一角,重叠的身影挡住了缝隙,唐笙并未觉察秦玅观的视线。
她正与诸兵官商议防线推进与追击间距的事。虽是胜仗,她也未忽略兵官们战后述职。
在听得有人不顾战线,光凭勇猛追击,迫近凉州城下时,唐笙背过身,面上已有不悦。
述职兵官还在夸赞自己的勇猛,唐笙终是打断他。
“你是勇猛。勇猛到不顾性命。”
兵官还以为唐笙这话是赞许的,神情得意了好些:“末将谨记大人训示,为官者要为先,不得龟缩人后——”
唐笙打断此人:“本官是说过这话,可没教你拉着军士送死。”
“急功冒进并非勇猛,你若是个军士,本官必然奖赏你。可你是兵官。”她回眸,不悦的神色激的众人纷纷垂首,“今日是王将军回援及时,丹帐人也未就城还击。若没有这些,你同你的人,就是去送死。”
“派出追击五部,唯独你部死伤过半。此番邀功,你也未提及那些因你冒进丧命的军士。”唐笙顿了顿,继续道,“战前,本官也曾说训示过,一切依军令行事,只准追击八十里。你全作耳旁风了么?”
“大人?!”兵官还想为自己辩解几句。
“你若再多说一句,本官便奏陈陛下将你革了。”唐笙不耐烦地挥手,示意人将他带下去。
亲兵一左一右夹起冒进兵官,兵官却凭着蛮力挣扎起来。
蓦地,帐外响起一道清泠泠的女声。
“那便革了。”
方十一打帐,秦玅观负手入内,视线于唐笙交汇。
唐笙又惊又喜,待瞧清秦玅观幽暗的眼睛,又顿感大事不好。
“唐大人要举荐谁顶替此位?”秦玅观微仰首,信步上前。
中道两侧,兵官们已跪成一片,半晌不敢抬眸。
唐笙快步下台,欲要跪拜行礼,但刚躬身,秦玅观的掌心便托住了她的臂护。
两人心照不宣得对了对眼神,虽都未说话,但都知晓对方想说些什么。
唐笙用眼神说:“病好了么,就往前营跑?”
秦玅观用眼神反诘:“得诏了么,就敢赖在前营?”
相视不过一瞬,她们交换了位置,唐笙从主帅位归至臣子队列,秦玅观扶袍落座。
“还有事要议么。”
这话是对唐笙说的。
唐笙俯身,恭恭敬敬道:“回陛下话,无事要议了。”
“那便散了。”秦玅观敛眸,顺手揭了唐笙案上的茶盏,指腹抵着瓷壁试探温度。
脚步声渐远,视野也更为宽敞了。
周遭没了人,她们都更自在了。
秦玅观再抬眸时,唐笙的身影压了下来。
“怎么突然来了,一点消息都没?”唐笙矮身,仰着脑袋看着她。
“唐大人官威不小。”秦玅观捏她面颊,泛凉的指尖令唐笙心尖发颤。
唐笙抓着她的指尖,指节很自然地钻进了秦玅观的指缝中,用自己的温度帮她暖手。
“好利索了吗?”她问她。
“方才不还是恭敬回话吗,怎么此刻又没了规矩。”秦玅观嗔她。
唐笙很是得意,像是把秦玅观的话当做了褒扬:“微臣又不是更没规矩过。”
秦玅观抽手抵她额头,装作要将她退远的模样:“虽是大胜,可朕还是要惩戒你。你最好识相些,讲讲规矩。”
唐笙就一下站直了身:“陛下要如何惩戒微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