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两人刚跨入留墨斋的院子,大老远的便听到睿王那炮仗似的语气大吼,“快请家法来,今日我就处置了这个不孝子!”
胸口好像被堵住了什么,闷闷的,她一向喜欢当面锣对面鼓地对峙明白,遇上了他,满腹怨言只能暗自克化了。
容妈妈横了她一眼,这才解开襻扣道,“罢了罢了,你可仔细点,这可是苎麻的,容易起皱,洗完要熨好才给我送来。”
一晃眼便来到品茗会当日。
既然如此,那便只能从他陶坞那边的人际关系入手,才能明白令狐尉杀童的动机。
他为何甘愿背上这么多条人命,莫非真的别无私心?
李照广许诺他的是什么,又留下什么陈条,这又是个未知的谜。
几人合议了一下,决定向上司提出申请,由陶坞知县联合大理寺追踪调查。
申请的过程并不顺利,上峰们各有各的考量,好在最后还是松了口。
裴玄章没有外出,仍留在大理寺,他琢磨了半晌,决定亲眼看看令狐尉的尸首。
尸首已是尸·僵反应最严重的时候,推断死亡已超过六个时辰。
他又剥开他的衣物,观察他的皮肤和指甲,这才发现他指甲盖里有干涸的血迹。
可他身上并没有其他伤口,血迹只能是别人留下来的。
他又将目光转向他脖子,赫然一道紫色的勒痕,沿颈部环绕一圈,是他·杀的痕迹!
仵作经验丰富,绝不可能辨错,那是有人收买了仵作?
明雪忙不迭应下,“好好好,嫂嫂,都听你的。”
方才茶会上,谢怀珠确实能觉察出宋心钰的出现,令所有人都绷紧了弦,贵女们集体对她敬而远之。
这是桩连环·杀·童案,还是由京令报上来的。
她霸道地打断了她,“怎么不行,本宫多的是戒指。”
谢怀珠脚心一软,趔趄道,“这……这事千真万确吗?”
在审问的过程中,他说他是受人胁迫,才杀了那些幼童。
她抬眸一看,红衣的姑娘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双眼仁漆黑明亮,浓密的眉毛微微上扬,颇有几分英气的模样。
就如眼前,两人步调一致,也不急着回屋,只是不紧不慢地沿着廊桥散步消食,园内到处都有风灯,倒也不全然昏暗。
谢怀珠暗暗瞥了裴玄章一眼,他脸上虽没有表情,挺拔如松地站在那里,却有一股执拗孤僻之态,她只好硬着头皮点头道是。
饶是裴尚书对女色从不留心,也会为之动摇,更何况雍王与陈王二人本就觊觎这九重之上的宝座。
只是某些人的胆子未免太大,彻底触怒了陛下。
可却歪打正着,又意外合了圣上心意。
“元振也就留下这一线血脉,裴氏若为朕而绝嗣,朕也颇为不忍。”
不过谢氏女从前为裴家二郎拒绝伯兄的求爱,如今又为裴玄章拒绝昔日的情郎,皇帝想到此处不免失笑:“他这几日大约没少吃苦。”
指挥使应了一声是,不知圣上何意,裴尚书如今毕竟是戴罪之身,他亦不好在明面上厚待。
“太容易得到,未必便会珍惜。”
皇帝略有倦意,轻轻敲击榻边檀木,轻描淡写道:“过些时日叫他们夫妻见上一面,省得他总要挂心。”
第七十五章
皇帝的口谕传到京郊时,已是五月将尽,原定起驾北上的日子。
虽说衣食无忧,处处有人服侍,连饭菜都要试毒,可谢怀珠却全然欢喜不起来。
她虽然被关在这里,可常常会有活泼的宫婢与她诉说城中的事情,她没法不去多想。
皇帝的病似乎因为这一气更重了些,裴玄章被贬官为民,又废除爵位,罪名近乎板上钉钉,却迟迟不肯吐口。
太子太孙与镇国公远在燕京,他们与裴玄章平日来往甚多,此刻却不好插手。
就连太子妃与其母家也闭门谢客,显然要做壁上观,不欲与大难临头的镇国公府多有牵扯,然而徐女官还肯帮她说两句话,请天子开恩,令她入诏狱与未婚夫见上一面,或许见了心爱的女子,他也能吐出背后指使之人。
锦衣卫的诏狱由北镇抚司管理,严刑拷问不凭法度,取旨自行,谢怀珠听闻过内里疫病横行,瘴怨之气不下岭南,可得到旨意时仍然觉出一丝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