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玄章手中一顿,剑尖落在她腰间那根细细的宫绦上。
心口处透进凉意,衣裳已然敞开,谢怀珠惊惧惶然,犹如受到惊吓的小兽浑身瑟瑟发抖。
她泪眼婆娑地哀求他:“求你,不要……”
裴玄章唇角微勾,乌浓的眸似深不见底的寒潭要将眼前的人吞噬殆尽。方才死都不怕,这会儿倒贞烈起来。她还真是时时刻刻都想着给裴玄朗守贞。
剑芒划过,宫绦断裂。
裴玄章一字一顿:“私以为,如此——”
“方能彰显嫂嫂的诚意。”
长剑如霜,铮铮坠在脚边。
谢怀珠身周华裳零落,一如昨日脂玉般雪白的肌肤,腰间青紫的指痕赫然在目。烟粉色云锦抹肚正中间划出一道整齐的口子,点点春光若隐若现。
裴玄章盯着她,乌浓的眸底墨色如潮水般激烈翻滚。
他眼梢殷红,阔步朝她走去。犹如猎捕中的鹰隼,被他锁定的猎物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无
法逃脱他的掌心。
“你别过来!”
谢怀珠绕着书案躲他。
裴玄章恍若未闻,仍然一步一步逼近。
谢怀珠走投无路,俯身捡起地上的长剑对着他。
“你若再往前一步,我便不客气了!”
她红着眼睛厉声威胁他,像被逼到角落无处可逃的小兽亮出了爪牙。剑身太过沉重,她用双手握着仍然颤巍巍的。
“可你不一样,一个柔柔弱弱的寡妇,痴心等待一个永远也回不来的男子,被人从头到尾蒙在鼓里,或许还要被你的夫家献给王爷取乐,连个名分都没有,难道你就心甘情愿吗?”
她执住谢怀珠的手,温柔细语:“镇国公府在太子和王爷之间左右逢源,明面上捧着太子太孙,私下又和王爷常有来往,端的是圆滑小心,一个至今将你蒙在鼓里的夫家,你难道指望裴侍郎查明真相,还你一个公道吗?”
雍王妃想起那位颇受陛下宠爱的镇国公世子,唇角轻扬:“你就不想知道,裴侍郎在里面做了些什么?”
徐平娘已经换了一身新衣裙,她与雍王妃相熟,知道她不会是这般平易近人的女子,见她握住谢怀珠的手与之亲昵密语,不免生出些疑心。
马球赛那日她兄长也在场上,雍王妃对待镇国公府的态度可与今日完全不同,她换上一张笑脸,娇憨道:“王妃娘娘怎么这般有雅兴,出来一起赏梅花?”
雍王妃点了一下她的头,对谢怀珠道:“我不过偶然路过,正巧遇见谢夫人,说来也是不打不相识,没想到竟这样投缘,想邀她去后殿坐坐,多说几句私房话罢了。”
人家要说私房话,徐平娘识趣些也该少管,然而她思忖日后或许要嫁给裴玄章为妇,雍王府又与镇国公府不睦,要这么由人将弟媳带走,万一出点什么事情,日后这婚事怕也成不了。
她不无担忧地望向谢怀珠,扯谎道:“太子妃娘娘还叫你去呢,你可不要和王妃娘娘一时说得兴起,忘了时辰……咱们还是走罢。”
谢怀珠垂眼瞧着覆在她手上那鲜红蔻丹,那是一双中年女子保养得宜的手,白皙修长,却微微湿黏,像是沾了血。
“娘娘那边麻烦你替我告个罪。”
第四十九章
谢怀珠无心探听皇家的故事,等到了一处仅有洒扫宫人看守的宫殿,雍王妃挥退左右,她心明如镜,沉着才开口道:“王妃到底有何事相告,此处无人,不如教妾知道得清楚些。”
这间屋子还未有人居住,谢怀珠疑心渐起,日光正盛,宫内地龙未通,窗子竟也全闭着。
雍王妃笑吟吟地惊讶道:“我能告诉谢夫人什么事,不过是找你说话解解闷罢了,听说夫人与郎君新婚和睦,日夜都在一处,我也想求教一二,谢夫人到底是怎么牢牢捉住丈夫的一颗心。”
谢怀珠羞愤不已,雍王妃分明知道那不是她的丈夫,却又来羞辱她!
“王妃要是问这个,那妾实在无可奉告,请恕妾身先行一步。”
谢怀珠已然失智,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去扎他。不防他忽然撒手,尖锐的簪尖一下扎入他胸膛。
她黝黑剔透的眸底清晰地倒映出眼前的情景。殷红的血珠涌出来,一粒一粒顺着金簪往下落。周遭一下安静下来,仿佛世间一切都不复存在。她松开手不知所措地看了裴玄章一眼,下意识想去查看他的伤势又僵住,手颤抖得厉害,他……他怎么不躲?
裴玄章步步逼近,眼底猩红,宛如阎罗在世:“继续!”
谢怀珠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脱力摔坐在地上,张了张嘴过了片刻才找回理智:“是你先害我妹妹她们的……”
裴玄章害死了她两个妹妹,她根本无须心虚,给妹妹们报仇天经地义……
即便如此想,还是抑制不住浑身抖如筛糠。她从未想过有一日她会对人下杀手。此刻她做了,这个人还是裴玄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