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怀珠手里的瓷勺落进碗里。那是她两个妹妹当初被充入的教司坊,她认得的。
那地方的许多姑娘都是如她父亲一般被抄家革职之人的妻女。裴玄章以前从不涉足那样的地方,说那些女子都是可怜之人。此番竟也在那样的地方寻乐子,当真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
她在心中叹了口气,心思越发的沉重。裴玄章越是变化大,毒杀她两个妹妹就越有可能是真的。
裴玄朗抬头看她。
“夫君,我们过去吧?”谢怀珠也抬眸坦然看他。
“好。”裴玄朗温声应了。
谢怀珠起身当先而行。
裴玄朗亦步亦趋地随在她身后,讳莫如深的眼神始终落在她身上。
“都解决了。”石青手怀着腰间剑柄,实在想不明白:“您说裴玄朗到底想做什么?这戏自弹自唱的一出又一出,属下实在看不明白。”
裴玄章手里的书翻了一页,随意抬起一条长腿搁在脚凳上:“人在我府上出了事,你猜谢怀珠会记恨谁?”
他的这个表哥,可远不是表面看起来那样良善无害。
石青愣了一下道:“他是想让主子和谢姑娘反目成仇?”
虽然谢怀珠已经嫁作人妇,他还是习惯称呼谢怀珠为“谢姑娘”。
裴玄章抬起头轻晃摇椅:“以牙还牙如何?”
“您要让谢姑娘和裴玄朗反目啊?”石青愣了愣:“怕是不易。”
听闻谢姑娘和裴玄朗相敬如宾,在上京传为佳话呢。
裴玄章垂眸笑了笑。
石青挠挠头道:“这样的话裴玄朗岂不是还会卷土重来?”
裴玄章不知想起了什么,怔了片刻后轻笑一声:“来便是了。”
“就是,咱们还怕他不成?”石青很是赞同,又询问:“那两个姑娘还继续留在隔壁?”
裴玄章合上书册,修长的手指捏着一个白玉细口瓶递过去:“毒杀。”
“毒杀?”石青睁大眼睛看他:“那您还让我放消息出去,谢姑娘明日寻来……”
谢姑娘明日寻来这里只能看见两个妹妹的尸体,太残忍了吧。还有,既然要杀了,方才干嘛护?难道就为了给裴玄朗一个下马威?
这又救又杀的,他已然彻底懵了。
裴玄章掀起薄薄的眼皮扫了他一眼。
石青赶忙住了嘴:“属下这便去安排。”
然而背后议论人确实会有报应,还不等沈夫人同她再斥责一遍长子,服侍的女使匆匆跑进来,低声道:“夫人,世子回来,给您请安来了。”
沈夫人面色微变,暗恼侍女不会瞧眼色,给世子递话。她不想让玄章用原本的身份与二郎媳妇过多见面,双生子只有外人看着像,熟悉的人慢慢能看出来许多不同。
“教他歇一歇再来,我烦闷得很,不想见人。”
谢怀珠也立时站起了身,无论夫君如何保证,她还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连忙道:“媳妇手里还有些绣活没做,不敢再打扰母亲休息。”
沈夫人对于谢氏女的主动避嫌还是满意的,然而裴玄章已行至堂前,谢怀珠刚要迈过门槛,就与他打了个照面。
她一时心虚,连夫兄的面容也不敢看清楚,连忙深深低下头去。
“元振,你有什么急事,非得今日来打搅你母亲?”
沈夫人还没见过他这般冒失,一时不悦,斥责道:“连阿娘的话也不听了?”
第二十七章
这分明是大伯,阿娘怎么叫她二郎?
裴玄章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转向沈夫人,面露无奈道:“母亲何必如此生气,连儿子的小字都唤成二郎了,可见您平日没少把他挂在嘴边。”
沈夫人怔了怔,玄章她可是养了二十多年,叫错谁也不会叫错他,然而儿子波澜不惊的面容又叫她迟疑,于是哼了一声,笑着轻斥道:“你都将我气糊涂了!”
她心下纳罕,玄朗没有小字是他们都知道的事情,长子将他的字告诉谢氏做什么?
裴玄章上前与母亲并行,唇边含笑道:“也难怪母亲叫错,为我取字元贞,二郎却叫元振,是有些难以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