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伯言大约也是察觉到了范德的异样,才会特意提醒他,让他自己去坦白。
果真,没有事能瞒得住帝王。若是将来被他翻起来,杜从宜肯定难逃一死。
说来可笑,人人都说官家十分喜爱他,偏爱他,可权力至高的人,容不得一丁点的隐瞒。
他心知肚明,这是赵策对他的惩罚。
赵策看着他瘸着腿,一步一步退出去,闭着眼问宗瑞:“这就是你说的乖顺?”
宗瑞张张嘴,不敢应声。
官家容不得欺瞒,当年太子就是这么瞒着官家,为东南的学子谋利,瞒着官家一步一步,父子走到了决裂……
只是最后赵策说了句:“他倒是有情有义。”
这是他第二次说赵诚有情有义。
宗瑞小声应答:“小赵大人和夫人,情深意重。择师也是他替夫人求的汪相公。可见他是真的珍惜其夫人的才情。”
赵诚一身凛冽,带着人直接进了刑部,这次遇到了范德。
那位范大人不愧是硬骨头,面相就硬气得很,面色冷峻,一张驴脸拉着十分不讨喜。见了他面无表情,也不言语。
赵诚今日没了往日的耐心,同样冷着脸吩咐:“按照官家旨意办事,望范大人配合。”
范德果真没有为难他,他长驱直入进了刑部大牢见了连颂。
连颂被关在最里面,其实算起来他是最微不足道的一个。
因为他都没有沾染权势,赵诚一直知道他上蹿下跳,从来没把他当回事,因为他不过是求财,坏不到那个份上。
可今日,他奉命来取连颂的性命。
真可笑。
连颂被拷打过,不止一次。像滩烂泥一样趴在那里不知死活。
赵诚站在这里都还是觉得很荒缪,太子忤逆,关连颂什么事?关杜从宜什么事?
就因为一幅画,离间了天家父子之情?
连颂求财为自保,攀附汴京城里的贵人。贵人们身有功名,家族有威望,可以沉寂下去,为什么连颂不行呢?
很久之后,连颂才动了一下,爬起来看了眼来人,也没想到来的人是赵诚。
等看清人,才爬起来哑着嗓子问:“赵大人。”
赵诚:“我长话短说,此案……该到此为止了。”
连颂脸上都是污秽,发如枯草,听了赵诚的话,不可置信地怔怔发问;“我们连家……几百口人命,难道都该死吗?”
“我不知道。”
连颂突然跪着疯了一样求他:“赵大人,我与杜从宜相识,是我贪图觊觎她的技艺,明知她贫苦窘境,刻意利诱,贪图她的技艺卓绝,所有的仿画都是我处心积虑,去讨好贵人们了,和她没关系,一切罪责都在我,她确实不知情。求大人赐我一死,连家几百条人命是无辜的,是我贪心不足,罪责全在我一人……”
他*7。7。z。l求到最后,已经是嘶声力竭。
赵诚很难形容自己的心情,所有被卷进这桩事非里的人,没有一个能逃得过去。可罪魁祸首不还是那对父子吗?
“连颂,我救不了你。”,赵诚只能和连颂这么说。
连颂为了连家几百口人命求他:“是我痴心妄想,可我对杜……九宫从无半点私心,我确实欣赏她才华,是我居心叵测……”
一个聪明人,落到这个地步,已经不求生路了。只求死后不要连累太多族人,至于脸面这种东西,早已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