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七就算打扮得全幅行头都是女子,举止仪容也成了个女子的范式,偏偏就是不像个女子。
那不是外貌上的更换能修改的,而是他骨子里透出来的气质。到如今,李嬷嬷还是坚信不疑,桃七就是个混迹市斤的地痞,微末行当的流氓。
“嬷嬷不必担忧。”后院凉亭,秋风习习,宋无忌放下画笔,气定神闲地喝了口茶。
“王爷何必让他一个小子装作女随陪您去宫宴呢?到底是宫里头,马虎不得,他一说话,衣裳一剥,就露馅儿了”李嬷嬷语气忧心忡忡,是真的在为桃七担忧。
“不会的,即便剥他的衣裳,他也不会暴露。”宋无忌道。
“可……只剩两三日了,他通身的男孩子气,不是一朝一夕能更改的。”
宋无忌莞尔浅笑,把李嬷嬷看得吓了一跳,看他低头,欣赏石桌子上铺开的一小张画纸。他温言道:“且看着吧,当日她会是个什么德性。”
秋风吹落枯叶,吹不走玄玉镇纸下的那张绢纸,上头,只画了一双灵动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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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岐皇帝陛下十六岁诞辰这日,举国休沐,京城罢朝三日。宫宴在日落后酉时三刻开始,可临到那天,被邀请的百官以及皇亲国戚需辰时就到,陪同皇帝入常极观斋醮敬天祭祖,再行宫宴,故而大伙需卯时就起床收拾,打点全身上下的盛装后,预备出发了。
天才蒙蒙亮起来,摄政王府前,巨大漆黑的施幡车稳稳当当地立在秋寒里头,似一只沉默的巨兽,打头八匹乌黑的汗血马排列有序,牛皮做的髫子系得规规整整,喷出的响鼻里,带出浓浓的白雾。
摄政王当先出府,登上了车。
施幡车依旧稳稳停立,车夫们并未收到启程的命令。
两侧的带刀侍卫,开道的仆从,车尾举旗子的差役,都没有动弹,立在秋风中,像是在等待什么。
王府大门洞开着,约莫一盏茶后,终于响起了愈来愈近的足音。
哒哒哒,哒哒哒……急促又轻灵,似乎是一位柔弱窈窕的女子,因起晚了,误了与情郎幽会的时辰,娇羞地疾步往前冲。
“他奶奶个熊!”桃七边跑,边扶头上的幕篱,在心里骂,“往日里规矩森严让俺们走偏门,今天赶时间,非逼老子绕一大圈走正门,宋王八脑子里是不是装的屎!?”
纵身一越,一抹清新的身影,跨出了摄政王府及膝那么高的门槛,落地,桃七一怔。
门口,乌压压的几十号人,个个正服加身,皂衣青冠,佩刀的佩刀,执仗的执仗,俨然肃然,凛然生威。
这才是属于摄政王的气派!
王府差役们,个个虽看着不动声色,其实眼神齐刷刷地飘了过去,看着丈余高的大门口凭空冒出来的陌生女子。
那女子一身粉蓝色素绢小袖侍女裙,外罩月白色薄纱披衫,通体简约无雕饰,唯一的装饰是裙尾的十二缕流苏;头戴幂篱,白纱垂落,直到腰部,那里的孔雀蓝色丝帛腰带勒得她快要窒息,也只有这样,才凹出了点女子身段的窈窕和玲珑。裙子底下看不见的地方,穿的仍旧是男子的绑腿长裤。
她就这么撞进了众人的视野之内,像是狼群中落下了一尾白皙鲜艳的锦鲤。
好容易止住向前冲的势头,桃七一边喘,一边把幕篱的白纱顺了两下,以免自己的脸暴露出来吓到无辜的“同僚”。
宋无忌呢?
刚一思考,施幡车窗帘微动,从中探出那人一双手,修竹般的两指勾了勾。
那意思是让她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