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他做了两世的夫妻,她可头一回听他说这样的话。
要说她对他的不满,那可是到天明都说不尽的,最不满的大抵是他的冷情冷性,他心里存着旁的女子,还有便是……他在那事儿的粗鲁。
可裴芸明白,她无法要求太子改了自小就如此的性子,更无法让太子忘却沈宁葭。
再怎么说,那也是与他青梅竹马的表妹,是他原该娶的太子妃,说实话,若他那么容易就忘了沈宁葭,才真正叫薄情寡义。
然纵有怨言,而今的裴芸却不求太子改变什么,既然不在乎了,改不改的,又与她何干呢。
裴芸端笑道:“臣妾对殿下并未有所不满。”
李长晔剑眉微蹙,他分明瞧见了裴芸在听见那话后一瞬间的沉思,那便代表着应是有的。
他微微往前倾了倾身子,语速快了几分,“平时若有不舒心之处,也可告诉孤。”
裴芸勉强维持着笑,“不曾有。”
也不知是不是在茶楼时,诚王与太子说了些什么,才导致太子这般反常,问出这些话。
她头脑可清醒着,若那满腹牢骚吐出来,她与太子这貌合神离的日子可就真真过不下去了。
恰当她有些不耐烦之际,余光却瞥见自侧殿回返的书墨远远站在那雕花隔断处,冲她摇了摇头。
裴芸了然,转向太子道:“殿下,谌儿睡下了。天色已晚,保重身子要紧,您也该早些回去歇息了。”
李长晔薄唇抿成一线,眸色沉了几分。
她以为他是为了谌儿而来。
且后头那句,纵然他再蠢也听得出。
裴氏分明是在赶他走。
他垂了垂眼睫,静默片刻,到底还是起了身,“太子妃想也累了,早些歇下吧。”
“恭送殿下。”
李长晔缓步出了琳琅殿,行在冗长的宫道上,心却怎也静不下来。
他并不喜这种不可控的感觉。
正如他那四弟所言,或许,他和裴氏之间真的出了些他不曾意识到的小问题。
裴氏对他有所不满,却不好明言,打嫁他为妻,她从来是这般娴静淑雅的模样,何曾同他闹过脾气。
思至此,李长晔皱了皱眉。
不对,也是有的,可也仅有那么一次。
那便是几月前,他临去覃县同她辞行那回。
她看向他的眼神里满是嘲讽厌恶,甚至说了令他讶异的话。
李长晔记忆极好,稍一回忆,当真想起了那日她所言。
她说他送织锦于她不过弥补自己的愧疚。
她说他将她视作一个物件,怨他所送的礼并非亲自挑选。
她还说,他从不知道,她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李长晔当初并不在意那些话,尤是最后一句,便是觉得,无论她想要什么,他都能给她。
他在大婚后的翌日就交给她东宫库房的钥匙,代表着将内务之权尽数交到了她手上。
她想要什么尽管取便是。
待他将来登基,她亦会成为他唯一的皇后,母仪天下,他能给的只会更多。
李长晔陡然滞下步子,剑眉蹙紧。
他似是找到问题的症结究竟在哪里。
他送过她不少礼物,却没有一次是她主动讨要。
这么多年,她不仅从未私自取过东宫库房中的一样物件,亦不曾向他求过什么。
若非真的什么都不想要,便是不好也不愿同他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