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久久未有动静,她心中?惊疑不定,却也不肯抬眸去瞧他,便只固执地埋头闭目,独自平复心绪。
马车内异常宁静,两人皆不语,便只闻外头隐约传来的溪水潺潺,鸟鸣啾啾之音。
不知?过了多久,耳旁那道轻浅的呼吸声方才逐渐规律,闻人策终于停顿住了翻动书页的动作,他抬眸注视她片刻,也不知?心底在想些什?么。
玉郎无言倾身,修长的指尖落于女?子面颊,动作极小地为她抚平蹙起的眉心。
却未曾发觉,取而代?之的,是自己逐渐紧锁的眉头。
他于心中?默念。
她较先前分别之时,又?清减了许多。
阳春白雪玉郎的真心,她实在是瞧不见……
因主子需于马车中静养,马车行驶的极为缓慢,返程所需的天数也被拉至原本的数倍之长。
与来时不同,回兰州的途中,闻人策没有再骑马。他将马匹交予了下属,之后便一直留于马车之中。
马车并不算太大,但供两人躺坐倒也是绰绰有余了。
季书瑜于马车中养病,被迫同自己畏惧的人朝夕相对?。她好似一只?警惕的小兽,只?敢躲在?阴暗的角落里不动声色地观察身边之人,试图以最苛刻
的目光,挑剔他身上任何可疑的点。
艰难地熬过了几日的磨合期,不想,之后她竟也于不知不觉中,从最初如蚂蚁啃噬肌肤般的不自在?,逐渐转变适应。
甚至,她不得不开?始尝试着相信,眼前此人与火场之中的恶鬼并非是同一人。
他自称为她的夫郎,恐怕亦不是诓骗她的。
他对?她太了解了,知晓她的一切喜好,能够精准捕捉到她情绪间的微妙变化,甚至于,他对?她身体?的了解程度也……
这人忒古怪了。
分明是养尊处优的贵胄,却对?侍疾之事毫无排斥嫌恶之意。这几日,她的衣食起居皆为他一手打点,每日的汤药与饮食亦统统经由他手后方才予她。
而那张小几上,除了每日不断增长的一摞摞公文,他最常翻阅的便是那本《侍疾要语》。
她近来心绪不安,极易烦躁,闻人策言弦索之声可以悦耳静心,命人快马去?寻了把七弦琴回来。每于睡前他便净手焚香,为她一人浅度低唱。
他待她这般的细致温柔,连续几日下来,便是磐石也很难不为玉郎这般似流水无声息却又无微不至的体?贴所动。
尽管记忆尚且未能完全恢复如初,但季书瑜较之先前已是安定许多?,再不复头几日那般惊慌无措,草木皆兵了。
不管此人所言是否为真,他眼下待她这般细致体?贴,不像是装模作样。
若真是装出来的,那他估摸也是对?她另有所图,因忌惮着什么,暂时不会朝她露出獠牙。